第221章 下线（下）

“那你觉得我应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许深反问。

柳积川没回答，只是再次拍了拍许深的肩膀：

“其实你我都是阿煤，有的阿煤从狗舍里被驱赶出来，没有爬进庄园，而是爬进了坟墓。”

“有的阿煤，还没找到狗舍，就已经冻死在树林里。”

“有的阿煤在替庄园主人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就已经牺牲了。”

“有的阿煤进了监狱，却再也没有出来。”

柳积川将手放了下来，轻声道：“阿煤没有错，他进入狗舍，只是想躲雨，他害死了狗，也并非故意，只是希望狗能让他一起入住。”

“想活命而已，有什么错？”

“也许当个有钱人挺不错，多建几件狗舍，也能收养阿煤这样的可怜人。”许深抬头，微笑了一下。

“可惜你勾结的那位老友，他也知道你的性格，留了一手，将这件事写在了日记上，意外被我知道了。”

剑锋如柔软的蛇骨，带有一抹锋利的韧性。

“没错，弱小就是阿煤的罪。”

许深微微冷笑：“你应该对内城也非常了解，知道月光宗教跟江家的事，觉得我顶多受点罪，你还知道璃姐将江家的鬼月面具赠送给了我，所以当我被逮捕后，鬼月面具必定会被月光宗教的人翻出来。”

柳积川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深：“先前在酒馆，你还敢喝水，就不怕我提前在你的水里下毒么？”

许深抬头环顾一圈，却看到教堂椭圆拱门的几处地方，蹲着几道身影。

可爱的小家伙。

二人先前的对话，也只是心照不宣地委婉表达。

柳积川一怔，脸上的平静消失了，凝视着许深：“你怎么知道？”

将来也没这机会……他心中默默补充。

“都不想？”柳积川微微眯眼。

“你从什么时候打算将我拉拢到反内军里？”许深问道。

“规矩本该是保护穷人跟弱者而存在，却成为强者欺压穷人的工具，你觉得合理么？”

“抱歉。”许深摇头：“我真的不行。”

许深点头。

他眼底露出更加惋惜的神色，对许深更多的是怜惜、不舍。

柳积川一怔。

只是没想到，许深全都知道。

“你说的没错，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尽早看清现实。”

“那是我给你的机会啊……”许深轻声道：“还能麻痹你呢。”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柳积川凝视了许深一眼，转身走去。

在得知小璃将鬼月面具赠送给许深后，他心中便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后来许深自己闯祸，他看到了机会，于是便有后面的规划。

许深叹了口气。

“不多，毕竟我们需要的是人才。”柳积川说道。

他的表情沉静下来，缓缓地道：“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的身份？”

“但我们还需要积攒更多的力量，这样在发动政变时，才能减少伤亡，我们希望的不是两败俱伤的惨胜，而是碾压！”柳积川说道。

许深没问，只是默默跟上。

柳积川凝视了他一眼。

“就因为这？”柳积川怔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柳积川凝视着许深，看到许深决然的神色，他知道再多的话，也无法再劝动。

许深对江家的事，似乎知晓颇多，是谁告诉他的？

穆雪？

柳积川平静地说道：“庄园主人要替阿煤报仇，同时，也因为这有钱人的存在，妨碍到庄园主人了。”

“为了邀请我踏上你们这条光明的道路，你却想要暗杀艾琳娜，目的是想甩锅给内城，还是想增加我的愤怒？”许深询问道。

“到时，我们就有重新制定规则的权利，让大家不再受到欺压。”

柳积川眼神中浮现出冷锐的光芒：“有些强者是凭本事上位，有些强者，却只是凭一些奸狡的手段而已，他们能犯罪，却要求我们规矩，伱觉得合理么？”

他眼神中尽是惋惜和遗憾。

“嗯？”

“你太自信了！”许深静静地看着他：“并非什么事情都在你的掌控当中，你将我当成棋子，你觉得自己的目的是栽培我，但你差点害死我！”

“为什么没找你报仇是吗？”

他记得自己当时没有任何意图显露。

其中一道身影的身体在空中以“Z”型折射过来，竟瞬间便杀到了许深面前。

看着许深眼底晦暗的嘲弄，柳积川脸色阴沉，道：“任何事情都会发生意外，这并非我想看到的。”

刀锋，骤然斩落。

许深看着他毫无愧疚的目光，眼神中露出一丝杀意：“但你没算到的是，鬼月面具没能保下我，月光宗教跟江家的交情，也因为江家现在的处境变得不值钱了！”

两辆车停在教堂前，柳积川下车。

许深不置可否。

许深也跟着下车。

柳积川沉下脸来，道：“小许，你是个人才，你真的愿意永远待在黑暗中么？”

柳积川叹道：“你跟阿煤一样，孤独无依，亲人朋友都死了，找不到任何能威胁你的办法，那就只能帮你再建立一条亲密的关系，但可惜，小艾琳娜没能打动你，但也无碍，她的死多少能触动一下你。”

崭新的剑锋，这是周圆圆替他处理那只疑似A级墟尸，用其身体材料锻造而成。

“被庄园的主人杀了。”

他心中暗叹一声。

“有这面具在，我顶多是有惊无险，还会安然回来，但会因此憎恨追光会，甚至背叛，或脱离，从而回归到墟秘局的怀抱，同时又会在心底记恨内城，埋下仇恨种子……”

如此惊人的突袭速度，让早就窥视到他们存在的许深，都不禁脸色微变。

“只是朋友，不是挚友。”柳积川否认道：“像这样的朋友，我有很多，可惜，先前没机会介绍你认识。”

原来……不只是自己在做准备啊。

“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柳积川忽然感觉，自己对许深的了解，似乎还不够深，这个小家伙似乎隐藏了不少事情跟心思。

“嗯？”

许深眼神慢慢变得冰冷：“所以为了刺激一下我，你就要杀了他们？

他父亲可是你的挚友。”

“没问题，好酒等着你们。”酒馆老板看了二人一眼，旋即对许深道：“回头可要来喝一杯。”

随着他的话落下，教堂内几处椭圆拱门上潜伏的身影，骤然飞掠而出，朝许深杀了过来。

谁都不甘心，但谁都没能力反抗。

许深说道：“反内军这样的隐秘组织，邀请却被拒绝，不会毫无行动，万一我将他们组织曝光给蚁后，他们岂不是很被动？”

“既然如此，你们组织也不差我这样一个人。”许深说道。

许深脸色冷漠，只是眼神更加冰冷。

“这不公平！”

柳积川说道：“生活在这小镇上，就必须做出选择。”

“但你知道那个有钱人后来怎么样了么？”

“但阿煤遇到的种种制度、律法，都是在维护强者，维护富人。”

柳积川看着许深，目光却坦然：“越早看清，对你越好，也许过程比较痛苦，但痛苦才会让人成长。”

许深神色默然，柳积川的摊牌，完全在他的意料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

许深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叹了口气。

“因为有太多的人迷失在黑暗中，即便看到光明，也无法分辨，更不知要去抓住。”柳积川说道。

原来先前说话的时候，许深已经在悄悄布置了。

柳积川惊疑地看着许深，从许深的表情来看，并非在撒谎，而且也没必要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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