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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2.第九百九十二章(1/3)

话说燕王妃娄氏之心腹管事太监寇阿桂接到弟弟的家书, 说弟媳妇生了孩子、请他回去吃酒。

他遂欢欢喜喜收拾礼物走了。

不想路上误入黑店, 吃两盅酒后天旋地转人事不省。

待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捆绑着仰躺在一辆大马车之中。

这马车极破旧, 没有顶棚。

车上铺满草料, 气味馊臭。

寇阿桂挣扎着想坐起来,然马车跑得飞快且颠簸得厉害, 寇阿桂才刚刚蹭起半个身子便猛颠两下, 遂又躺下了。

足足跑了有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昏,马车忽然停下。

耳听一个男人道:“不知醒了没有。”寇阿桂赶忙闭了眼扮作昏迷模样。

“咔嗒”一声,车门开了,仿佛有人爬上车来。

遂听另一个男人道:“还没醒呢。”

前一个道:“没醒最好, 省一顿晚饭。”

寇阿桂这才察觉腹中饥饿,赶忙哼哼两声。

后一个道:“没事你就不要说话了。

你素来乌鸦嘴。

醒了。”

寇阿桂扮作迷迷瞪瞪的模样睁开眼,只见一个高大精壮的汉子叉腰立在车上俯视他。

寇阿桂略一掂量, 自己纵然没被捆住也九成打此人不过。

半晌, 车外那男人道:“醒了?”

车上这位道:“醒了。”乃弯腰一把抓住寇阿桂身上的绳子拎了他起来。

寇阿桂吓得哇哇大叫:“你们是什么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要做什么!”

车下那人笑道:“日头落山了!

哪有光天化日。”

车上的汉子迈大步朝车厢边上走, 车子让他踩得摇摇晃晃咯吱响,眼看就要散架似的。

乃手拎着个大活人直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虽无事,寇阿桂吓了一跳。

只见跟前是座农庄,庄门口丢了一锹一锄。

见寇阿桂站稳了,那汉子撂下他朝里走, 口中道:“不想饿死便老实点。”

寇阿桂不是个会吃眼前亏的, 忙跟着上去, 问道:“敢问二位大侠是何人来头?

抓小人作甚?”

方才等在车下的那位笑道:“还瞧不出来?

我们是人牙子,才刚买了你来。”

寇阿桂吓了一跳:“大爷!

我是良民!”

那人悠悠的道:“我们自然知道你是良民。

这年头联邦境内都是良民,天晓得有多少逃奴。”

寇阿桂道:“小人委实不是逃奴啊!”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那人道,“把你卖到西楚盟去你就是奴才。”

“西楚盟?”

“别处都没有人市了。

好在那儿的人口卖得贵。”那人嗟叹一声,“市场越来越小,生意越来越难做。”

寇阿桂忙说:“大爷,既如此何不改行?”

那人道:“这行本钱少利润大,干别的没这么容易。”

前头那汉子道:“跟人牲废什么话。”

“随口说两句罢了。”

他二人遂都不再言语,领着寇阿桂进了一件厢房,锁门出去。

寇阿桂一瞧,这厢房四壁空空。

漫说刀剑之类便宜割开绳索之物,连个桌角都没有。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外头进来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手提了张凳子一手端了碗白米饭。

他把凳子丢到寇阿桂跟前,米饭摆在凳子上,解开寇阿桂右手的绳索后抱着胳膊在旁立着。

寇阿桂饿的厉害,凑到米饭前狼吞虎咽,眨眼吃了个干净。

寇阿桂正思忖着如何与少年搭话,那少年出手如电、已将他的右手捆回去了。

乃拿空碗凳子便走,寇阿桂喊他他只做耳边风。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已全黑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有烛光闪动。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子举着蜡烛走了进来,拎寇阿桂下车的汉子跟着她。

老婆子细看了寇阿桂半日,掰开嘴查他的牙齿。

饶是寇阿桂当了半辈子奴才,心里依然生出一股不痛快。

老婆子点头道:“成。”寇阿桂心中一凉——自己怕是要被转手了。

不多时,另一个没见过的汉子走了进来,推搡着寇阿桂出门关入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随即跑了起来,一整夜颠簸得寇阿桂连王妃娘娘都没力气想,更不用提他弟弟了。

如此折腾了数日,寇阿桂终于被卖入了一个烧陶的作坊,与四十多个窑工一道做陶器。

刚送来时有人问了寇阿桂的名字,乃笑喊道:“阿贵叔!

新来了一个阿贵!”一个老窑工笑呵呵从一堆陶坯后头朝寇阿桂招了招手,瞧着甚是可亲。

此时正是夏日,燥热难当,窑炉依然开着。

好在作坊东家心地良善,吃穿用度都不错,给的也活计不多。

起初寇阿桂极想原来的主子、惦记没收的账没做完的差事,日子一长也渐渐淡了,还学了门烧陶的手艺。

转眼入秋,作坊东家说生意清淡,他要卖些人换钱。

次日,寇阿桂和另外五个人便被他拉倒人市上卖了。

此时正值秋收。

那五个身量高大,先被人挑走;寇阿桂因个子不高且瘦,没人买。

直到最后才遇到一个矮胖子,跟东家讨价还价半日买了寇阿桂。

这新主人家便不大良善了。

奴才果然是人牲,拿鞭子赶着、黑天白日的做农活,晚上数十个人躺在一间屋子里,被褥又潮又脏,屋中满是霉腐之气。

有个十五六岁少年憨憨傻傻的,旁人叫他傻子、时常有人抢他的吃食,骨瘦如柴。

寇阿桂对这孩子有几分怜惜,平素勉力照看。

傻子知道谁对他好,遂日日跟着寇阿桂。

有回寇阿桂逗他说话,他便傻呵呵的说:“过会子我爹来接我,我只等着,吃完馒头他便来了。”

旁边一个人笑道:“你就是你爹给卖的,他还找你!

找你个头!”傻子“哇”的哭了。

众人大笑。

寇阿桂赶忙搂了傻子在怀中安慰,向那人道:“何苦来朝他心上戳刀子。”乃难免心酸。

此后傻子便愈发跟紧寇阿桂了。

到了深秋,奴才们改做劈木头烧炭的活计。

这日管事又买回来一个奴才,寇阿桂一瞧,竟是前几个月在陶窑的老相识阿贵叔。

这阿贵叔大名儿叫做潘喜贵,为人和气、手艺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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