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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分飞(3/4)

我们之间的信任,无人可以动摇。

额娘希望你明白,对你好的人,别去辜负她、背叛她。”她站起身,倦倦道,“永琪,宫门已经下钥,你便留在这儿睡下,好好想想明白吧。”

她缓缓站起身,唯留永琪半靠在暖榻的踏脚上,疲倦而凄凉。

他悲戚地紧紧拢住自己的身体,将喉底的哽咽死死压住,“额娘,额娘,你为什么这样待我?”寒夜冻雨,凄瑟敲窗,落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窗格上发出生硬单调的声音。

天地寂寞,唯有以此簌簌相应。

天地寂寞,静夜无声。

皇帝双眸微红,可见已困倦到了极处。

他看着跪在眼前匍匐屈身的身影,沉肃的口吻中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茂倩,你的话已经说完了,可朕还是不信。”

茂倩面色铁青,两颊泛着决绝的晕红,恭顺地匍匐在地,“皇上,若说凌云彻梦呓之事不算铁证,可这两枚银针与这个马鞍,却真真是铁证如山。

若不是为了包庇皇后意图杀害八阿哥之事,这两枚银针凌云彻为何要藏着掖着不能见人?

奴婢思虑良久,事涉皇裔,不能不冒死相禀。”

皇帝颇有玩味之色,眸中阴沉不定,举起那两枚银针在眼前,沉吟道:“银针已有积垢,是积年旧物。

针孔与马鞍底下的孔痕也相吻合,的确不是造假之物。

但茂倩,你与凌云彻早是怨侣,如今积怨更深。

哪怕是物证笃然,朕也不能全信。”

茂倩垂首片刻,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恨色,举首道:“物证已在,皇上所不能信的,不过是奴婢这个人证。

奴婢已说过,当日之事赵九宵也知情。

眼下他人在宫中,皇上一问便知。”

皇帝并不看她,只专注于银针之上,冷冷道:“还须你说?

朕已经吩咐进保将他带了来。”他击掌两声,外头进保已经听得,领了赵九宵入内跪下。

皇帝道:“李玉呢?”

进保回禀道:“皇上知道李公公与凌大人私交甚厚,怕有消息泄露。

所以奴才传皇上的旨意,请李公公今夜往孝贤皇后陵上送祭品去了。

至于其他人,有奴才在,他们近不了养心殿三尺。”

皇帝扬一扬首,示意他出去,只冷眼瞧着瑟瑟缩缩的赵九宵道:“唤你来所为何事,你自己也知道吧?”

赵九宵初次面圣,早已头昏脑涨如在梦中。

及至了明彩辉煌的殿阁里,浑身软绵绵如同酒醉,吓得一跌倒地,连连叩首不已,大着舌头道:“奴才愚昧,奴才不知。”

皇帝视他如目下尘芥,哪肯轻易费一词一句。

还是茂倩乖觉,指着地上的东西道:“赵九宵,这个马鞍你总认得吧?”

九宵一见那马鞍,心底一凛,猛然清醒了不少,连连摇头不已。

茂倩料得他不会轻易认了,不觉抱臂冷笑道:“你与凌云彻那点勾当,皇上还会不知吗?

八阿哥马场坠伤之事皇上已经了然于胸,不过白问你一句,瞧你对大清忠不忠心罢了,你还敢蒙蔽圣上吗?”

九宵吓得冷汗如浆,但见皇帝成竹在胸,以为皇帝早已知晓,慌不迭道:“皇上,这个马鞍奴才知道,当年八阿哥坠马,凌云彻奉命去查,才知八阿哥坠马乃是因为马匹受惊。”

皇帝也不听他絮叨,不耐烦道:“马匹受惊乃是两枚银针穿透马鞍底下的皮子,这些朕都知道。

但凌云彻当初奉朕旨意追查,却未曾向朕回禀,这是为何?”

九宵瞠目结舌,呆呆道:“皇上都知道了?

那…那其他事,奴才不知。”

茂倩尖着嗓子,像生锈的刀片沙沙刮着耳膜,“你会不知?

你是他的手足兄弟,我不过是一件破衣烂衫。

他什么事情你不知道?

这些事他是替谁瞒下的?

为了谁凌云彻那混账才敢连皇上都蒙蔽!

你便招了吧!”

九宵骤然色变,却也不屑,“鸡鸣狗盗之辈。

以为偷了马鞍和银针出来,就能诬陷自己的夫君了吗?

也难怪这些年凌云彻看不上你,换了我也看不上!”他奓着胆子向皇帝道:“皇上一片好意赐婚,可这悍妇刁蛮不驯,但凡夫君有一点不合意,就横鼻子瞪眼睛,更别说凌云彻若当值晚些回去,或与邻家妇人招呼一声,她必要吵骂。

微臣与凌云彻知交多年,虽也屡屡劝他要夫妻和睦,可也着实看不下去。”他见皇帝面色不变,只闲闲听着,越发壮胆,“皇上,这女人醋妒,又小心眼儿,她说的话实在不能相信。”

皇帝也不看他,只伸手细细抚触那马鞍,细看上头的针孔,“这马鞍是马场用的样子,也有些年头了,上头的针孔也与这两枚银针一般无二。

茂倩,你便这么有心,一早便存下心思陷害你的枕边人了么?”

这话虽是质问,但语中之意直逼赵九宵。

九宵再不经事,也不免畏惧不已。

茂倩自以为得意,昂首道:“皇上,奴婢之所以到今日才向皇上告知此事。

一则因为前事不明,怕有误会。

今日见凌云彻百般维护皇后娘娘,倒落实了心头疑虑。

奴婢想,当年八阿哥坠马致残一事,宫中曾纷传是五阿哥所害。

凌云彻奉旨彻查,却诸多隐瞒。

想来他与愉妃小主并无来往,也不会为她隐瞒。

能让他做出这般欺君犯上之事的,唯有是皇后娘娘了。”她仰着脖子,眼底闪着恶毒的冷光,“奴婢私心揣测,会否这件事连五阿哥也被蒙蔽,乃是皇后娘娘的一箭双雕之计。”

皇帝神色冷凝,映着窗外呼啸凛冽的风声,格外瘆人。

他沉沉道:“你说什么?”

茂倩膝行两步上前,声线诡异而隐秘,像一条绷直的铁弦,死死缠绕上柔软的颈,“皇后娘娘有自己的亲生子,从前疼五阿哥也是为了有个依靠。

如今自己有了儿子,五阿哥又天资聪颖,能文能武,皇后娘娘怎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

八阿哥坠马这件事,若是扯上了五阿哥的罪过,自然断绝了他的皇位之路。

若是不然,八阿哥落下残疾,一是不能继承大业,二也报了皇后娘娘对淑嘉皇贵妃的旧仇!”

殿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养心殿、翊坤宫、永寿宫,成百上千座殿宇楼阁,都冻成了阴霾里巍峨不动的影。

明明殿内,生着数十个火盆,和煦如春。

可是皇帝立在那里,只觉得血液从脚底开始冰冷,缓缓凝滞,慢慢逼上胸腔,冷凝了喉舌。

连手心逼出的汗意,也是寒冻的雨珠,冰冷地硌着。

高处不胜寒,终究是高处不胜寒。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眼底纵横着暗红的血丝,“所以,你觉得,朕的璟兕死于非命,完全是因为她有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额娘,是不是?”

茂倩的歇斯底里撕破了暗夜最后的宁谧,也撕破了皇帝心底最脆弱的伤口,“是!

五公主玉雪可爱,要不是有这样的额娘,皇上,您会看着五公主长大,长得亭亭玉立,成为大清最美丽的公主。

您可以亲眼看着她出嫁,有一个好夫君,有一个美满的人生,而不是早早夭折,沦为后宫争宠的牺牲品。”

皇帝的泪汹涌而出,他跌跌撞撞几步,颓然坐倒在罗汉榻上,泣不成声地还道:“璟兕!

朕的璟兕…”

赵九宵从未见过皇帝这般模样,吓得魂飞天外,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茂倩怒目而视,“你这女人,血口喷人!”赵九宵急得满面通红,恨不得上前扯住她,“你别胡说!

别胡说!

皇后娘娘心存恩泽,必有福报!

她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闻言凝神,须臾,骤然冷笑,“是了!

朕想起来,当年出冷宫之后,是皇后请求朕让凌云彻离开冷宫往坤宁宫守卫,之后凌云彻才有平步青云之机,来朕身边伺候。”他面色微白,颇有余悸,“想来真是后怕。

朕的肱骨之侧,居然是旁人心腹!”

赵九宵又急又慌,拼命磕头道:“皇上别多心!

皇后娘娘与您多年夫妻,她信得过的人才敢送到皇上身边陪伴左右!

你别误会了皇后娘娘一片真心呀!”

“真心?”皇帝的笑意酸楚而悲切,“从前朕真的觉得皇后对朕一片真心,如今看来,竟是连朕自己也不懂得了。

若这真心之后藏着利刃,那朕真是避无可避了。”他挥一挥手,“茂倩,今日你说的话够多了。

比你伺候朕那么多年说的话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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