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斩了！

尽管他知道，单纯的物理攻击很难将自己真正杀死，但……当这把明晃晃的宝刀直逼面门而来时，属于人类的畏惧本能，还是被激发出来。

这一击劈斩是由上至下来的，如他最拿手的寸拳一样，在方寸间爆发出巨大的速度，距离不过半尺。

再向旁侧躲闪毫无意义，反而会因为大动作，进一步失去反击的余地。

简单的排除法，如此一来，剩下的方法便只有……

“呼……”

刹那之间，叶观武做了一次极快的精神暗示。

类似运动员经过特种训练后，每个人专有的“Routine”，将特殊动作与某种特殊状态关联到一起，多次练习后，产生肌肉记忆。

他将肩膀有意识地松弛下来，仅仅是肌肉的一次运动，便让他进入消力前独有的放松状态。

雪花仿佛静止在空中，视野内的世界变慢了，不代表他自己会变快。

他只是将积蓄在肌肉、筋脉和骨骼中的东西完全放空，等待着外界力道的注满。

不动。

不动。

不动。

若非眼前少年的瞳仁有略微的缩放，尽力捕捉着宝刀斩落的方向，林冲真的会怀疑，站在自己对面的会不会只是一座木雕？

终于，在凌冽刀光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

“砰——！

！

！”

叶观武双足点地，骤然起跳，浑劲向下。

以双足作为爆发点，整个躯体在空中高速旋转，如同被鞭子抽中后，快速转动起来的陀螺。

只不过这一次，他面对的不再是拳、脚、肘、膝，而是一把足以削铁如泥的宝刀！

只有在刀身接触到肌肤，刚刚压出一道凹痕，却还没有斩下的一瞬间，发力起跳，在他挥刀的方向做相对运动，才有可能将这一斩化于无形。

连叶观武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若水馆时，周正义传授他的，不过只是消力的最原始用法。

而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块吸饱水的海绵，正通过丰足的战斗经验完成自我进化，无师自通地，触碰到了消力的高级用法。

不是应对打击技，而是应对兵击。

更危险，更要命，更刀尖舔血，也更……具有武道的魅力，唯有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精准调动起来，方才能完成这堪称神迹之举。

“……”

这是阿尔托莉雅第一次见识到叶观武的一手绝活，不由呆住了。

在她的老家，决斗是骑士的特权，而骑士在决斗时，基本都穿着厚厚的铠甲，基本没人能玩出这种花活。

她本以为士郎的体术在这个年龄里，已经算很好了，今日一见，方知还有更高峰。

“轰————！

！”

魁梧的肉身在雪花中翻腾，身形交错的瞬间，林冲眉头挑起，露出无比惊愕的表情。

这一刀砍下去，手感和之前完全不同，就像是砍中了一张纸、一团棉花，轻飘飘的，他以那种无比怪异的旋转，消去了自己的力量！

“啪嗒！”

不知翻滚了多少圈后，足跟点地。

大口呼吸了两口干冷的空气，叶观武忽然觉得额头有些痒，身后一抹，脑门上留下一道竖着的血印。

而这，让他的瞳孔略微放大，神色也变得颇有几分凝重。

消力，失败了。

理应是完美的护身术，哪怕只流了一滴血，让皮肉破开，便当视作是消力的失败。

也许是看破了这一点，林冲再度将身形伏地，足跟发力，如同一头真正的猎豹，压低身形，飞扑的同时，用身形带动刀身。

但见霞光一闪，宝刀划破空气，直取他的下腹侧而来——那里是人体的肠子所在，一旦被切开，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嗡——！

！”

锐器破空，爆发出一阵奇异的蜂鸣。

冰冷的刀刃压过，仅仅触碰，便将他的衣服一层层划开，触碰到了他紧绷的皮肤。

“咚————！

！”

就在林冲挥斩的瞬间，叶观武再度起跳，这一次，他仿佛化身为雪中的芭蕾舞者，以足尖作为发力中心，顺着刀砍的方向，整个身体告诉旋转。

如果以慢镜头来看，刀锋就像一根线，始终压在他的皮肤上，保持一道稍微再深一点点就要见血的凹痕。

落在他身上的雪花被震落下来，通过旋转，叶观武将斩击的力道在体内运转一周，单臂伸出，固握成拳。

“吱————！

！”

足尖发力，在水泥路上传出刺耳的摩擦声。

旋身。

运劲。

振臂。

出拳！

借着旋转的劲头，一记势大力沉的大摆锤，在空中画出一道标准弧线，击碎纷纷飘落的雪花，向林冲袭来。

他下意识想用左手去格挡，一用力，那种空空如也的触感让他恍然大悟。

噗嗤——

用力过度，左肩的伤处飚出来一股热血。

“咚————！

！”

一发旋拳狠狠凿在脸上，虽然手感很坚硬，但还没到完全打不动的地步。

层层叠叠的音爆环，在这张豹子似的硬汉脸上炸开，将他轰退数米。

多年的马上功夫，让林冲的下盘稳如树盘根，丝毫不见波澜，只是整个人被打退数米，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两道刮痕。

……

“呸！”他动了两下腮帮子，吐掉了一颗带血的牙，反而露出笑容，“有意思。

上次见面，你还没有掌握这种神奇的技术。

看起来，圣杯战争，真的让你变强了不少。”

“……”连续两次，从斩击中逃出生天，叶观武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低下头，看了一眼被斩开的衣服——一道细细的伤痕已经留在皮肤上，稍微用力绷紧肌肉，便会沁出血珠，看得人心慌。

“我的御主管这叫……‘功夫’，真奇怪，因为在我看来，不过是出拳和踢腿的组合，有什么深奥可言呢。

要说杀人，这个，永远比拳脚更快。

如果功夫真是杀人技，那么，在越短时间内，杀人越多的兵器，便是真功夫了。”林冲冲自己手中的宝刀努了努嘴，冷笑道，“我的御主是个很开明的人，对此，他表示欣然同意。”

“怎么样，诸位？”

魔力短缺，伤处流血，他却丝毫没有被逼到末路的样子，越发张狂地笑起来，“在最后的最后，就不要再玩这种花花架子了……我说的主要是你，‘剑士’。”

他用无比轻蔑的眼神，剜了阿芸一眼，继而笑道，“总有一个人要杀死我的，可以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能让我死在真正的‘功夫’之下，我也没意见。”

嗖嗖嗖！

他甩一个刀花，重心下沉，左右脚前后开立，侧身站住，刀身反握在前。

简简单单一个架势，却透露出四平八稳的架势。

左臂的伤口在滴血，他却浑然不在意，一双环目来回扫视，全无破绽。

这份稳健，哪怕是一个双手健全的刀客，也未必能做到。

叶观武看向他的目光越发警惕，他清楚，困兽之斗，尤其是一头凶猛的困兽，最为难缠。

“我不知道，你还是个用刀高手。”

“哈哈哈哈哈……少年郎，哈哈哈哈……”林冲忽然大笑起来，认真地解释道，“只有故事，会在大结局的时候结束，人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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