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房子(3/5)
到了晚上9点30分,我怀里揣着手枪,果真和过去那样,发现自己紧挨着福尔摩斯坐在一辆双座的马车上,对即将要经历的历险充满了激动。
他嘴唇紧闭,一言不发地皱眉沉思,忽明忽暗的街灯照着他有点儿严峻的脸上,虽然我不清楚在伦敦这个充斥着罪恶的森林我们要去搜捕怎样的野兽,可我能在福尔摩斯的神态上看出这是次非常危险的行动。
有时,他那苦行僧般的脸上还会显现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冷笑,一下子又让我不由得不为我们那个狡猾的对手即将面临的危险而开始担忧。
我原先以为福尔摩斯是带我去贝克街的,可马车刚到卡文狄希广场的一个拐弯处,他就让车夫停车了。
下车时,福尔摩斯警觉地四下观察了一下,然后,在我们经过的每一个路口的拐弯处他都会异常小心地确认后,观察我们是否被人跟踪。
对伦敦城里的偏僻小路福尔摩斯是非常熟悉的,无疑这次他所选择的路线是独一无二的,他胸有成竹又很迅速地带我穿过一连串我所不熟悉的小巷和马厩,最后把我带到了一条两边都是阴暗老房子的小路上。
我们就是沿着这条小路才转到曼切斯顿大街,然后再到了布兰福特大街。
刚一到那儿,他就马上带我转进了一条小路,接着我们再次穿过一扇有木栅栏门而无人居住的院子,用钥匙打开一所房子的后门,在我们进去后,他马上把门关上。
里面黑漆漆的,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间没人居住的空房子,我们脚下没有铺上地毯的木板发出嘎吱吱的声响。
我用手摸了下墙壁,感觉上面糊着的墙纸已经干裂得在一块块地往下掉落。
这时,福尔摩斯在暗中用他冰冷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穿过屋里一条长的过道,直到我的眼睛隐隐约约地能看到昏暗门框上方的那个扇形窗子,才让我停下来。
接着他把我带往右手边的一间长方形的大一点儿、四周漆黑,只有当中被远处照射过来的灯光照微亮的空房间。
这房子的附近没有路灯,房间玻璃窗子上落了很厚的一层尘埃,光线很不好,因此在屋子里我和福尔摩斯只能看清楚彼此的模糊样子。
他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嘴巴凑近我的耳朵。
“现在你知道我们是在哪里吗?”福尔摩斯小声地问我。
“看样子那边是贝克街了。”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往被尘埃覆盖得很厉害的窗子外面看。
“没错。
这里就是我们寓所对面的卡姆登私人别墅。”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是因为我们可以在这里清楚地观察对面的房子。
我亲爱的华生,你走近一些窗户,不过,要小心一些,别让自己暴露了,你再好好看一下我们的那栋老寓所——你笔下那么多的传奇故事不都是打那里开始的吗?
现在,让我们好好看一下,在我失踪了3年之后,那里是否已经完全丧失了让你感到惊奇的魔力。”
我小心翼翼地往窗子前靠,在被尘埃遮掩得模糊的玻璃背后,朝对面我所熟悉的窗户望去。
就在我目光落在那扇窗子上时,我吃惊得差点儿大叫起来。
那窗子放下了窗帘,屋子里面亮着的灯明亮地把坐在屋子里的人的身影映现在窗帘上,就如同我们的父辈喜欢装上镜框的剪影画。
从那人转过一半的头部姿态,轮廓分明的面部,及宽宽的肩膀来看,完全是福尔摩斯本人。
我吓得连忙伸手去抓他,心里害怕福尔摩斯此刻已不在我的身边,可我感觉到他正在竭力抑制自己不放声大笑地乐得全身颤动。
“看见了吧?”他说。
“我的上帝!”我忍不住大声地说,“这个主意太棒了!”
“我确信我变化无穷的迷惑对手的伪装方法,还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对手识破,或因常用而变得老套过时吧!”他说。
从福尔摩斯的这段话中,我不难听出,这个伪装高手面对自己的伪装作品的自豪和得意。
“那东西是不是非常像我啊,我的朋友?”
“我敢对上帝发誓完全和真实的你一样。”
“这功劳要算在格勒诺布尔的蜡像大师奥斯卡·莫尼埃先生的身上,为了这个蜡像曾花费了他几天的时间,他完成之后,其他的安排都是我今天下午亲手在家布置的。”
“你觉得现在有人在监视你?”
“我早就知道有人在监视我的寓所。”“知道是谁吗?”
“就是我以前的仇人——他们的头领现在已经躺在了莱辛巴赫的瀑布下面了。
难道你忘了他们也知道我还活着,这个世界到现在也只有那几个人知道了。
他们一直坚信我迟早会回到家里的,因此不断地对那里进行监视。
今天早上他们派出的人就探听到了我回到伦敦的消息。”
“你是如何发现自己被人监视的?”
“今天我在自己的寓所时,透过窗子无意中认出了那个在监视我的人。
他叫巴克尔,是个出色的犹太口琴演奏家,虽然也是个杀人越货的家伙,但他对于我不足为患。
我所担心是躲藏在他身后的那个人,那肯定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
这个人是死去的莫利亚蒂的好朋友,也就是那次躲在悬崖上方向我投石头的家伙,他算得上是伦敦城最阴险狡猾的罪犯了。
华生,我们今晚要找的就是这个人,在这之前他还在追踪我,可现在他不知道我在找他。”
福尔摩斯的计划现在正逐渐的在我脑子里呈现出来:在这个离他寓所很近又不为人注意的空房子里,监视福尔摩斯的人正被福尔摩斯监视,那个正在追踪福尔摩斯的人也正被福尔摩斯追踪。
福尔摩斯家中映现在窗帘上的蜡像影子就是诱饵,我和福尔摩斯就是正在守候猎物的猎人。
我和福尔摩斯一声不响地站立在黑暗里,注视着眼前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影。
几乎有半天的时间他什么也没说,可我能够从他专注地盯着过往行人的神态上,看出他此刻对一切戒备的状态。
这是个寒冷而又喧嚣的夜晚,风刮过长街时,发出哗哗的声响。
大街上来往的人非常多,他们多数在脖子上围着围巾,身上紧裹着大衣。
有一到两次我看到两个模样和衣着相像的人,他们在一家门廊下装成避风的样子,我对他们有点儿怀疑,就让福尔摩斯注意这两个人的行踪。
可福尔摩斯对我的建议一点儿都不耐烦地应付了一声,就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对面的街道上看。
这个时段里,他有时显得不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用他瘦长的手指敲击着墙壁,很显然,他现在已经开始担心自己之前安排的计划没有预想的那么有效了。
在接近午夜时分的时候,福尔摩斯再也无法让自己镇定,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正当我想安慰他时,我突然在窗子里看到了让我大吃一惊的情景,我立即抓住福尔摩斯的手,朝着我发现的情况一指。
“对面窗子里的那个影子在移动!”我大声地喊了出来。
这一刻,窗帘上的影子已不是像当初那样侧面地对着我们,而是背对我们了。
这3年来的磨难并没有让我的朋友福尔摩斯粗暴的脾气消减,更没有让这个自视极高的家伙对智力不如自己的人的耐心有所增加。
“它能够活动是理所当然的。”他一点儿也不掩饰对于我的不屑,然后对我说:“华生,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一个这么可笑的笨人,就那样在那支起个别人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假人,指望着用它来蒙那几个全欧洲最狡猾的家伙吗?
我的平庸,你要知道在我们蹲守在这里的两小时内,赫德森太太把那个蜡像已经移动过8次了,而且是每15分钟移动一次。
她在蜡像的前面移动它的,这样做就不会有人看到赫德森太太本人的影子。”福尔摩斯在微弱的光线下深吸一口气,头部前移到窗口前继续全神贯注地观察起来。
这时,外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那两个监视福尔摩斯住处的家伙也许还躲藏在那个门洞里,但此刻我看不到他们。
四周异常安静,除了正对着我们的那个映现在黄色窗帘上的影像,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就在这时,一种只有在福尔摩斯非常兴奋时才会发出的轻微声响传进我耳里。
紧接着,他一手捂住我的嘴巴,一手拽住我退进房间的阴影处。
我从来没见过福尔摩斯情绪如此地失控,虽然在黑暗中,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因紧张而颤抖的手指,那条被我们监视了一夜的漆黑的大街,安静又显得荒凉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我们退进房间的阴影之处不久,福尔摩斯身上的那种有别于常人对于事物的预先察觉的能力,让我也一下地感觉到了什么,一阵异常轻微的脚步声传进我的耳里,这声音并非是从贝 克街方向,而是从我和福尔摩斯藏身的这间房子的后面方向传来的。
有扇门被打开了,接着又关上了。
不过一会儿,走廊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东西本意是不想弄出声响的,可还是在这空荡的屋子里面弄出了刺耳的声音。
福尔摩斯靠着墙蹲下,我也照着他的样子这样做了,而且在这同时紧紧地握住我的左轮手枪。
在朦胧中,我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比门外的暗黑夜色更深一点。
他站立了一会儿,接着弯下身,带着危险的意味,悄悄地走进了房间。
这个危险的人影距离我们才几步远。
我已经做好了他一扑过来就开枪的准备,但随后一想差点儿笑了,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藏在这里。
他经过我们身边后,就跪下来靠近了窗口,这时街灯的光线不再被积满尘灰的玻璃阻隔,把他的脸照了个明明白白。
他看起来十分兴奋,双眼神光闪闪,脸部肌肉因为激动而抽搐。
他年纪不小了,突出的鼻子又瘦又小,高高的额头光秃秃的,下巴一大把灰白胡子。
他后脑勺堆了一顶可折叠的礼帽,外套敞开,露出夜礼服洁白的前襟,他黑瘦的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拿着一根类似手杖的物件,但把这东西放到地板上时却是金属的撞击声。
接着,他从外套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大块的东西,鼓捣了一会儿,最终发出“咔嗒”一声,好像什么搭扣或者弹簧给挂上一样。
他还是跪在地板上,弯下腰把全身力量像是压到了什么杠杆上面,紧接着有旋转的声音和摩擦的声音,又发出“咔嗒”一声,这时候他直起了腰,我也由此看清了原来他手中拿的是一支形状非常特别的枪。
他把枪膛拉开,放进了一颗子弹,“啪”地一声把枪栓推上。
接着他俯下身,把枪支架到窗台,长长的胡子放到枪托上,用他闪亮的眼睛对准了瞄准器,而把枪托紧紧地贴住右肩,这时候我听到他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同时也惊讶地发现了他袭击的目标:在黄色窗帘上出现的人影无遮无挡地暴露着。
枪手稍作停歇,接着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嘎”的怪响,玻璃清脆地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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