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风起(三)(2/3)
若然大清命脉不绝,儿臣纵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惜?”
他在这里默默祝祷,正诚心正意的时候儿,却听见外面传来响动的声音。
这响动声音还越来越大,连太监们惶急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的声音都听得见。
光绪眉毛一动,怒气有点上来,他对太监其实也称得上刻薄寡恩这四个字。
这个时候正是满腔愤懑无处洒的时候,当下就想起身,叫人抓几个挑头不肃静的狠狠打上一顿。
就在此时,门口脚步声急响,不知道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竟然直进了御书房!
光绪盛怒回头,就看见服侍自己的一个六品副总管太监已经哭着滚落在递上,连连碰头,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子:“皇上,我的皇上呀……二……谭嗣同他反了哇!
他带了大兵进城,四下里路都封了……咱们园子里当差的,护军们摊假出门儿,在大栅栏就给拦下来了哇!
这杀千刀的先去隆宗门抓其他军机大臣,然后再把咱们王爷一锅儿烩了……接着这个不得好死的就要到园子来逼宫了哇!”
这消息就如闪电一般,劈在光绪头上,让他呆呆的就这样扭着头还跪在那里。
一瞬间光绪什么都想不到,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那太监已经将脑袋碰得一片血红,犹自拉长了公鸭嗓门儿在那里哭喊:“皇上,小人们擎天保驾!
那家伙敢进园子里头,小人们就跟他拼了!”
不知道多久,光绪才反应过来,颤巍巍的站起来,语不成声的问:“……谭、谭嗣同的兵到哪里了?
大臣们……大臣们在那儿?
文道希……文廷式呢?”他身子抖着朝书房外面走去,那太监还在那里磕头嚎丧,光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气力,一脚就将那太监踢开,那太监一脑袋重重撞在门柱子上面,哼也不哼一声的翻着白眼晕倒。
光绪不管不顾的直走出去,就看见玉澜堂外面,不管廊上还是庭院当中,太监宫女们跟天塌了似的跑来跑去,像是蚂蚁窝遭了水。
不是哭就是叫,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光绪抬起一只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千言万语都憋在胸口,到了最后,却是一抔急泪,就顺着脸颊滑下。
朕这皇帝,到底有什么失德,当得如此造孽!
就在一切都惶惶不可终日,仿佛天塌地陷的时候。
一个太监又捧着黄盒子跟发疯一样跑进来:“谭嗣同的请罪折子,谭嗣同的请罪折子!
老佛爷这儿一份,皇上这儿一份!
皇上万安,谭嗣同不敢造反!”
光绪一下跳下台阶,迎上去劈手抢过黄盒子。
忙不迭的打开,拿出绸面的奏事折子展开。
奏折之上,墨迹淋漓,笔记也略略显得潦草,想必也是谭嗣同今天草草而就。
“……臣惶恐罪该万死!
变法大诏已颁,此乃我国朝存亡断续,革故鼎新之机。
万不容有失。
我朝圣圣相承垂二百余年,太后圣君,毅然改制。
国朝黄童白叟,无不舞蹈拜伏,祝祷皇清垂万世而不替。
因应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岂能无矫枉过正之事。
筹谋内除隐忧外和万方之策,何能不直道而行?
臣受深恩,本不敢忧谗畏讥。
襄赞国事,亦唯有生死不计。
直隶本伏莽处处,京城百万国族子弟,更是不容有失之国朝根本。
臣闻若干失意之徒,蛊惑王公,欲行叩阙之事。
王公大臣,本亦忧心国事,岂能能料此辈奸险之微?
若然一旦风潮涌起,人心浮动,京师重地,一旦乱起,岂能震慑四方?
犹恐此辈裹挟,有对太后圣君不忍言之事!
臣唯有制此隐患于机先,调兵入卫。
安定人心。
一旦京师人心平复,臣当遣师回营。
自缚叩阙于阶下。
泥首以请太后圣君斩臣之首以谢天下。
万般有罪,唯在臣一人。
屏息以待雷霆,臣临表不胜惶恐已极………”
光绪抖着手看完,先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然后反应过来,想起刚才自己惊惶丢人的模样,顿时就愤愤的将这折子扔下:“第二活曹操!
你既然有胆子做得出无旨调兵进京之事,干脆就弑了朕!
上了折子做什么模样?”
他回首四顾,太监宫女们都次第安静了下来,垂首低头在那儿等着他吩咐。
光绪想找人骂,想打杀几个奴才,却又觉得自己软弱得什么也做不了,只有跺脚:“呆在这里干什么?
找衣服给朕换,朕去见太后老佛爷!
老佛爷还不知道惊吓成什么模样儿!”
王公大臣们的这次集会,选的地方就是现在总理大臣衙门协办大臣,辅国公载澜的宅子。
原因无他,载澜现在是台上的人物,知道谭嗣同一党在总理大臣衙门的根根底底儿。
有这么个人让大家伙儿通通气,抓总联络一下,是再好不过。
本来文廷式也没想买动这位载五爷,但是这位今年不足四十的载五爷却是再热心不过。
他是正宗嫡脉,道光皇帝的嫡亲孙子。
当初同治早逝,慈禧挑宗室子弟作为同治继皇帝,承这血脉的时候。
他和自己哥子载漪就跳得最是厉害,暗地拼命推其他人——不少人都说,其实载五爷是最想管慈禧叫亲爸爸,当这个皇上的。
慈禧最后挑的是光绪,载澜的小动作慈禧岂能不看在眼里。
所以他熬到现在,身上的爵也不过才是一个入了八分的辅国公。
载澜从此就和光绪不对付,仗着年轻能活动,还有点傻大胆。
在宗室里头也落下一个敢做事敢说话的名声。
这几年慈禧和光绪的争斗近乎白热化。
谭嗣同当初又是作为帝党赏拔的人才给推出来的,老成一辈宗室纷纷凋零,慈禧就想起了这位载五爷,推出来一步登天的进了军机,接着就是新制总理衙门的协办大臣。
用来平衡和谭嗣同的势力。
载五爷既然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谭嗣同这二皇上的包揽把持,所有大权滴水不漏的掌握在手中,他又岂能服气得了!
现在总理衙门大臣里头的其他协办大臣还讲究个老成,知道谭嗣同现在风头劲,也就装聋作哑,先不发声儿。
载五爷却是从不安分,就想找机会起这个二皇上的毛!
京城里头突然暗流涌动,谣言分起,王爷、旗人、失意大臣暗中串联。
他听到这个消息,岂有不凑过来的道理!
他现在在中枢,消息灵通。
岁数不大,也不抽大烟,能早起,精力充沛,一参进来,就是上窜下跳得最为有力的人物,这次串联,更隐隐为众人之首!
今天一大早,他就在自己宅子里头守着,茶水瓜果,烟榻印度大土准备得妥妥当当儿的。
就等着这些王爷大臣们过来。
他不抽大烟,人家可是有瘾,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说的是洋人钟点十点大家聚齐,进园子闹完了,正好摆宴大家热闹一下,回头就分头撺掇各自能影响的人——特别是京城百万旗人,加倍大闹起来。
闹得谭嗣同不得不下台!
结果十点早过,一个人影还都没瞧着。
载澜急得在院子里头是转来转去,一个个家人派出去,到各人府上去打催牌。
大冷的天气,他在院子里头转得又快,额头上面一层白毛汗,走几步就是自言自语:“暮气,暮气!
当初祖宗入关的时候儿,我们八旗子弟那才叫活龙!
总得振作起来,咱们才有办法!
这些爷啊,祖宗都忘了个干净!”
他在那儿摇头晃脑,家人仆妇都不大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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