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无奈的撤离(1/2)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无奈的撤离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人在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
不仅仅是口号。
洪峰到来前,后勤组人员以及男医护人员与地方群众一起,往大堤上搬运麻袋、木头等物资。
洪峰到来时,跟一线官兵战斗在一起,用血肉之躯抵挡淘淘江水。
洪峰过去后,还得强撑着给那些受伤的人们,清洗伤口,消毒包扎。
女医护人员和专家组的老前辈们,不但是卫生员还是补给员,带着刚加入战斗的三十多名女实习生,穿梭在险情不断的大堤上巡诊,给奋战在一线的官兵和群众,提供包括医疗在内的所有后勤保障。
一个多月就这么周而复始的过去了,龙江空军医院四百七十二名官兵和职工,跟先后抵达的四支部队一起,接二连三的迎来了五次洪峰!
大堤还在,可之前带来的和中间补给的所有物资,全部消耗殆尽。
两台柴油发电机组,半个月前就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停止了轰鸣;开挖的那十几个滤水池,也因水位暴涨而被污染,连消毒后难以下咽的水都喝不上了,只能几个人共享一瓶宝贵的矿泉水,以及野战医院里有且仅有的那点葡萄糖。
这一个多月来的日日夜夜,把所有人都搞得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多少次倒下就不想睁开眼,是身边的一双双手让他们再次站起来奔跑,是肩并肩互相支撑的身体,让他们能够众志成城。
险情排除后,从水里爬上来,田文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跟民兵们连续干了两天,累到了极限,倒下就睡着了。
康主任等人跌跌撞撞的爬上大堤,送来给养,拍拍他,把压缩饼干和半瓶水的放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田文建睁开眼,发现有人蹲在自己身边,地上放着酒精和纱布。
他抬起头,见韩主任拉着他的左臂,可是自己完全没有知觉。
“大家还好吧?”声音很低,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
韩井云晒得黝黑黝黑,整整瘦了一圈,吟着眼泪,一声不吭的给他胳膊缠纱布。
过了好一会,才捏着他腕,问道:“有感觉吗?”
“没有。”
“手掌呢?”
“也没有。”
她又按在他小臂上,“这呢?”
田文建强撑着坐了起来,抽回胳膊,苦笑着说道:“别费劲了,在水里泡木了,一会就好。”
然后够过旁边的水和压缩饼干,啃完,站起来去看其他人的情况。
通信分队两个战士带着电台守在指挥部,几公里长的大堤上,到处都有险情必须及时通传,每隔一段距离设个点,都有一个战士背着单兵电台或拿着对讲机在值班。
他在堤上走,看见一群刚抵达的百姓,正和着砂石水泥在决口外临时筑一个u型堤坝。
走了一段,迎面碰上了杨晓光,也是查岗去了,两人互相看看,都是胡子拉碴,破衣烂衫,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忍不住地指着对方笑了起来。
杨晓光掏出最后一包红梅,往他嘴里塞了一根,看着浑浊的滔滔江水,淡淡地问道:“韩大姐跟你说了没有?”
田文建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别说身上没打火机,就算有打火机也打不着啊。
杨晓光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掏出火机背风给他点上。
美美的吸了几口,过足了烟瘾,田文建才有气无力地问道:“说什么?”
“药品都没了,不但我们这没有,市县两级医药公司也没有,咱们现在真成弹尽粮绝了。”
田文建微微的点下头,随即转过身来,指着几百米外的防汛指挥部帐篷,说道:“走,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黄州段的防汛总指挥还是钱副市长,但副总指挥已经换了好几茬。
想到今天值班的副总指挥,西江省军区政治部郑谷亮少将,跟大家一起在水里泡了十几个小时,杨晓光便摇头说道:“还是别去添乱了,就算找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要说危险,比黄州段更危险的地方有很多。
说困难,相比那些空降过来的部队,龙江空军医院的条件简直在天上。
至少说能吃上压缩饼干,休息时能睡帐篷,还有其他部队想都不敢想的蚊帐。
田文建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大堤下忙碌的人们,若有所思地说道:“政委,既然药品消耗殆尽,一时半会儿又补给不上来,那就安排老专家和韩主任她们先回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晓光重重的点了点头,凝重地说道:“老专家们年老体衰,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韩大姐和贺兰她们也顶不住了,昨天就晕倒了三个。
就我们这帮乌合之众能坚持近两个月,想想真不容易啊。”
“明说肯定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她们骗回去,理由自撰,达到目的就行。”
“好的,我去找老姜和吴主席商量商量,顺便拟个撤离人员名单。”
杨政委跌跌撞撞的走下大堤,田文建还是拖着疲倦的身体,一瘸一拐的走向了指挥部帐篷。
帐篷里人很多,一个个神情肃穆的围坐那里听广播。
见田文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钱副市长示意秘书搬来一个木箱,示意他坐下一起收听。
“……你们当中有‘上甘岭特功八连’,上甘岭的精神永远活在全军指战员心中。
你们当中还有黄继光生前所在连队,黄继光英勇献身的精神,也永远铭刻在广大军民的心中……”
是总***的声音,望着满身泥泞、被烈日暴晒得面孔黝黑的众人,那副激动不已的样子,田文建意识到收音机里肯定是现场转播,总***这会儿也应该在大堤上,亲***问参战的官兵。
“现在,长江抗洪抢险斗争已经到了决战的关键时刻,你们要继续发扬不怕疲劳,不怕艰辛,连续作战的精神,团结奋战,坚持到底,夺取抗洪抢险的最后胜利!”
“同志们有信心没有?”
“有!”
收音机里官兵们群情振奋,排山倒海般的声音直冲云霄,压倒了汹涌的洪涛。
见众人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田文建突然有了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眼前浮现出一个震撼人心的宏大场面:一幅幅巨型标语布满大堤上下,一袋袋沙石筑起的坚固堤防巍然屹立,一面面不同历史时期英雄团队的军旗迎风招展,一队队身穿迷彩军服和橘红色救生衣的官兵整齐列队……
现场转播听完了,钱副市长面色沉重的站了起来,接过秘书递来的一张电文,环视着众人,哽咽着说道:“同志们,作为黄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作为一个在大堤上坚持了近两个月的现场总指挥,我没脸给大家宣读这份刚接到的命令。
可我是一个***员,是一个领导干部。
为了下游三座城市,几百万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只能服从命令,放弃这条几万军民坚守了近两个月的大堤。”
他这番话如晴天霹雳,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枫林县陆县长率先缓过神来,拍着桌子,声色俱厉地咆哮道:“你知道放弃大堤意味着什么?
为了这条大堤,我们付出了十三条人命!
一旦放弃,三个乡镇,几十万亩农田将成为一片汪洋,近十万人无家可归!”
“这是省防总的命令,炸堤的武警官兵三小时后就到,我们还有六个小时撤离。”
钱副市长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脸都扭曲的变形,看上去那么狰狞的陆县长,继续说道:“老陆,我们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希望你不要犯原则性错误。”
田文建彻底的懵了,暗想r集团军c师机步团、空降兵g军a师、东海军区f集团军舟桥旅,以及自己的龙江空军医院近十个部队,先后用血肉之躯坚守了两个月的大堤,竟然就要被自己人炸毁。
坚守了近两个月,耗费了那么多人力财力,值得吗?
省军区政治部郑主任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似乎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
也许他考虑的更多,愣在那里就是不开口。
“什么叫大是大非?”
钱副市长刚刚说完,一个中年干部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泪流满面地吼道:“大堤决口,那是天灾人祸,我们认了!
可现在大堤好好的,你让我怎么跟老百姓交待?”
老百姓的工作很难做,难道跟他们说为了下游几个城市的安全,需要他们做出牺牲,让成片的庄稼和房屋消失在水中,给即将到来的第六次洪峰分洪?
看着钱副市长颤抖的样子,市水利局的老工程师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低声说道:“第六次洪峰,流量达到63300立方米每秒,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就算我们再投入几万人,也很难保证大堤安全。”
指挥部里级别最高,但一直接受钱副市长指挥的郑将军权衡了一番,蓦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与其守在这里,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还不如早点撤离,为下游几个城市减轻压力。
同志们,执行命令吧。”
滔滔江水,流不尽灾民的心酸泪;累累荒冢,埋藏着乡亲们的血泪恨;田文建的心都碎了,眼前浮现出从大水中逃出的人们,或沿街乞讨,或栖身堤围,朝不保夕,哀鸿遍野的景象。
救灾物资和经费能到他们手里吗?
这个赔偿又应该怎么算?
田文建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沉痛地说道:“各位领导,炸堤很容易,但你们想过怎么安置那些灾民吗?
难道让他们住在塑料布、编织袋、稻草、树枝以及木条搭起的棚子里,除了贫病交迫的等待洪水渐渐退去之外,别无出路。
脚下是滚滚波涛,头上是夏日烈焰,强忍着饥肠辘辘,过水深火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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