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蛙井(1/2)
唐琬的高跟鞋声平稳而有节奏的踩踏着地面,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而她的“最后通牒”却始终盘绕在罗邺的耳边,像只旷野上无法驱赶的秃鹰。
罗邺必须让自己冷酷的像一座高耸的冰墙,才能不被秃鹰有机可乘。
可这谈何容易?
他可以在另外一个人面前伪装自己,却无法在自己独处的时候欺骗自己。
作为杀手,罗邺劝告自己要狠下心来,姜云梦母子不是他的什么人,他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琬魔头要杀她们,那就尽管杀好了,这个世界上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死人——饿死的、闷死的、掐死的,各种数不胜数的死法,他何必为早晚都会死的人介怀呢。
可真的要这样绝情吗?
真的要让姜云梦母子因他而死吗?
真的能扛下所有的愧疚和悲伤保证一滴眼泪都不垂落吗?
“唯有狠心,才能立足。”这是罗邺小时候受训时,所谓的“父亲”教给他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常说的一句。
那时候的他,才刚刚能握住木刀,就跟其他男孩一起,为了一天三顿饱饭而相互厮杀。
唯有狠心,才能立足。
罗邺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他闭上眼睛,努力的搜寻记忆中残酷的事情,想以此硬起心肠。
……孤儿们受训的地方,其实是一座深井。
井深百米,所以尽管井口有足球场那么大,从底下仰望,也只能看到一片微小的天空。
孤儿们称这个训练场为“蛙井”,井底的孤儿都是青蛙,都想跳出蛙井,过不一样的生活。
蛙井里没有任何医疗,食物也是通过管道滑下来的。
每个预备成为杀手的孤儿,从八岁到十岁,都必须在这里生活、训练。
监视器将记录每个孩子的行为,合格的孩子会得到机会,而到了十岁仍没有长进的孩子。
将会被送到蛙井的更深处……
更深处。
每每想到这个词,罗邺都忍不住心颤。
对孤儿们来言,更深处就意味着折磨。
穿白大褂的人会用废物孩子做人体试验,肢解、缝合、再肢解、再缝合,用各种各样的酸碱溶液来浸泡,各种古怪的光照she。
直到那孩子的生命彻底枯萎为止。
蛙井的更深处,就意味着地狱。
人命谈论起地狱的时候总会用“刀山火海”来形容,可活着的人谁都没真正见过什么是刀山,什么是火海,什么是死神炼人的油锅——在更深处。
所有的传说都被具象化了。
蛙井的每个孤儿都不想在十岁生ri时被抓进更深处,因此他们刻苦训练,残忍的对待彼此,为的就是能够吸引“父母们”的关注目光。
当然,严格来说,孤儿是没有生ri的,从他们被抱养出孤儿院的那一天,出生证明就被同时焚毁了。
“父母们”不会费心去记每个个孩子的生ri。
他们只是用孤儿们进入蛙井的时间作为生ri。
每一批孤儿都有着相同的生ri。
但死亡的ri子却各不相同。
罗邺至今还记得混在一群哭嚷的孤儿中被铁笼子送下蛙井的情形。
哭嚷声惊动了蛙井里的一些年龄较大的孩子,他们已经很有力气,也快要十岁了,一直没被选走,新孤儿的加入将是他们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
他们愚蠢的以为,“父母们”会偏爱残暴、并且不择手段的孩子。
于是。
铁笼门一打开,几百个手持木刀的孩子就冲了上来。
一瞬间哭嚷就变成了叫喊,数不清的断肢在罗邺面前飞过。
鲜血汇流成河,罗邺紧闭着嘴巴,利用自己矮小的身材躲避在死尸当中。
他怕极了,但这不是他不出手战斗的原因。
他在暗暗的观察每一个人,记住每一次挥刀,思考每一次应对。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同一批送下来的孤儿中,虽然半数以上还活着,但大都已经残废了,两年之后,他们的生命将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终结。
整个蛙井哭声一片,让罗邺惊讶的是,哭的最凶的竟然是厮杀勇猛的那群孩子。
没错,他们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来吸引注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很优秀了,可仍然不被父母亲睐,很快,他们要跟那群被他们所鄙视的残废们一起被带进蛙井的更深处。
他们哭的声嘶力竭,不甘心。
唯有狠心,才能立足。
这也是“父亲”在将他们投入蛙井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蛙井里,每个人都会背诵这句话。
这里没有兄弟,只有敌人。
每个人都是垫脚石,垫脚石越高,离蛙井的井口就越近。
在最初的岁月里,罗邺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
蛙井的生活其实很简单,训练、打斗、吃饭、睡觉,有些人四样全做,有些人只做打斗、吃饭、睡觉,还有些人丧失了生存的希望,只是吃饭睡觉。
罗邺选择了后者。
他吃饭睡觉,对训练和打斗充耳不闻。
偶尔有孩子被选走离开蛙井,他也毫不在乎。
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中国小孩。
可到了晚上,到了所有灯光全都熄灭的时候,罗邺却找到无人的地方,刻苦的训练自己。
所有的孩子都以为对别人残酷就是真正的狠,可罗邺却明白,只有对自己残酷,才是真正的狠。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想象,这是他八岁时就领悟的真理。
他看懂了“父亲”说那句话时眼中的含义:唯有对自己狠心,才能立足他人之上。
他在夜晚不停的训练自己,白天则佯装睡觉偷偷观察每个人的习惯和出招。
他一天只睡两个小时,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不跟孩子们一起吃东西,而只等晚上捡别人丢下的食物吃。
有人欺负他,他也只是默默地走开,远远的躲在一边,有时候实在避无可避,他也只是咬牙坚持,任别人拳打脚踢,甚至朝他身上撒尿。
他不去记那些人的脸,因为他们早晚都会被丢进焚尸炉,恩怨情仇在这种环境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将如何离开蛙井。
六个月后,又一批孤儿被铁笼送进蛙井中。
混战再次开始。
叫嚷和鲜血搅拌在一起,整个蛙井都仿佛在呐喊声中摇晃。
罗邺将双手裹在衣毯下,冷冷的注视着战斗的场面。
不出他的预料。
新来的孤儿们无所适从,伤亡惨重,而大孩子们虽然取得了胜利,却仍然得不到亲睐。
绝望带着鲜血的味道在蛙井底蔓延。
沉沉的压制着每个孩子的心。
罗邺踩着脚底成流的血河,悄无声息的走到沮丧的胜利者旁边。
那个壮实的男孩困惑的瞪了他一眼,还没等开口大骂,罗邺的右手猛然刺出,木刀瞬间从男孩的眼窝处插入脑中。
男孩倒地抽搐了几下,当即死亡。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旁边的有个大男孩伸手去抓浸满鲜血的木刀,却被罗邺一脚踢开,紧接着用木刀砍断了他的肋骨。
又有几个大男孩咆哮着一起冲来,但罗邺早已经将他们的招数和破绽研究的一清二楚,一次jing妙的闪身,左手从衣毯下刺出。
两把木刀同时飞舞。
将面前的敌人一瞬间击倒在地。
他毫不犹豫的杀掉两个,另外几个想要逃走,却也已经来不及了,最终都死在他的双木刀之下。
蛙井鸦雀无声,就连断掉一条腿的孩子都忘记了哭喊。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都不记得蛙井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们以为他是怨气凝结而成的索命鬼魅。
罗邺将左右手的木刀抬平,尖锐的刀尖在众人的面前划出一道圆弧——每个人都被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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