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应下金纹将军的邀战，再对着牛头妖一躬身：“大王，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下！”

众妖哗然，没想到此时此刻了，昭明对牛头妖居然还会这般恭敬。

看向两人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异样，尤其如青羽和青狼妖等人更是带上了一丝可谓之为同情的眼神，很多事情，他们比别人更加了解。

牛头妖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复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昭明再一躬身，转身离去。

一步一步，沉重缓慢。

等到略作靠近，前方的妖族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一时间，好似鹤立鸡群，显得有些孤寂。

加上一身鲜血，赤红耀眼，让人猛然间仿佛看到了大漠孤烟直，长河挽落日一般。

黑皮看了一眼牛头妖，又看了一眼昭明落寞的背影，犹豫片刻，一咬牙，对着牛头妖一躬身，就跟在昭明身后追了过去。

离开了赤岗山，昭明有些茫然，并未飞行，只是步行，一路走到火山口方才停下。

没有下去，在一旁坐下，怔怔的看着火山口。

自己在赤岗这么多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矿洞之中。

以前都不觉得，此刻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事情变成今天这样，究竟怪谁？

怪牛头妖，怪豺狼妖，也许自己也脱不开干系。

细想一下，自己从来这里开始，就选择了在矿洞中生活，甚至连自己真正的居身之所也没安排一个。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要在这里安家的想法。

自己与牛头妖是什么关系？

谈不上友情，更说不上兄弟，纯粹的只是因为自己心中感恩才一再拒绝了离开这里的机会。

本就没有真正留在这里的心思，又如何能与他人融洽，豺狼妖恐怕看到了这一点。

而牛头妖也许也是因为如此才与自己一直无法真正交心。

心中各种念头，乱成了一锅粥，直到身后有声音传来才将昭明思绪打断。

无需回头便已知道来的是黑皮，听到那脚步声直到身后停下，昭明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黑皮在他身后坐下：“想跟着你，所以就来了。”

昭明淡淡一笑：“我现在的情况可不是多好。

松柏岭之战，我赢面不足两成，你跟着我不会有好结果。”

整个赤岗让昭明感觉不一般的妖族不多，黑皮是一个。

自己与他的关系变化也是很有意思，从开始的囚犯和守卫关系变成了如今的上司和下属关系。

说不上大智若愚，但黑皮在很多方面的确很聪明，尤其是在把握他人心思和分析局势上。

就好像当年开战之初，就算黑皮摆明了不会跟自己同生共死，自己居然也生不出半点恼意。

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而黑皮也是一个趋吉避凶，或者直接说贪生怕死的家伙。

那个时候都给他自己不断的留退路，如今该是继续留在赤岗山才对，怎么会跟着自己一起过来。

黑皮摇头：“当你刚来赤岗的时候，有四大王针对，我觉得你必死无疑。

但结果是你还活着，四大王却死了。”

“你与大王一起去南龙洞，面对蜃妖大王的幻术。

没人觉得会有人幸免，可你却脱身了。”

“麓山之战。

谁都认为你必死无疑，可你活下来了。

松柏岭后一战，没人看好你，可你偏偏就将二大王救出来了。”

“赤岗与马林坡一战，没有人觉得赤岗能赢，可你还是让赤岗赢了。

而且赢得让人无话可说。”

“你与金纹将军一战，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你会输，可我的直觉告诉我，赢的恐怕还是你。”

昭明摇头感慨：“你倒是看的起我！”

黑皮耸了耸肩：“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是我该看不起的吗？”

“也是，干嘛非要想着别人看不起呢！”昭明笑笑。

又开口问道：“有酒吗？

我的喝光了。”

也许因为酒天生烈性，与火相合，昭明虽然不喜欢其他与水一般的液体，可唯独对酒这种东西有说不出的喜欢。

黑皮拿了十几瓶给他，再叮嘱到：“悠着点喝，这些时间到处奔波，回来后事情又多，很长时间没酿制了，存货不多。”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还管的着明天！”昭明举起酒瓶在口中狠狠的灌了一口，烈酒仿佛一把刀子一般沿着喉咙割了下去。

酒质虽然不是多好，却让昭明感觉到了莫大的舒爽感，忍不住开口大喊一声：“好酒！”

“行了，别挖苦我了，有机会买到好酒了再给你喝！”黑皮撇了撇嘴，自己什么手艺自然清楚。

昭明摇头：“我虽不会酿酒，但喝酒你可比不得我。

于我而言，喝酒是看人应景。

绵绵醇酒固然不错，但这个时候这般烧刀子似的酒才是最适合我的。”

停了一下又感叹一声：“我没想到，在赤岗这么多年，最后的朋友居然会是你。”

回想来赤岗的这么些年，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时刻还站在自己一方的，居然会是这个在一开始就差点杀了自己和修罗的野狗妖。

世间之事，让人忍不住心生感慨，暗道无常。

不过黑皮却是摇了摇头：“别说什么朋友，我跟你可不是朋友。

我们还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若有一天我觉得你靠不住了，肯定还是撒腿跑路的。”

“到那一天再说吧！”昭明笑笑，又大口的喝了起来。

言语不多，只是呆呆的坐着，喝着。

不知不觉间，三天过去，丧礼结束，观礼的各路人马各自离开，不过看方向并非回自己的地方，而是尽数往松柏岭飞去。

昭明没有管，只顾自己喝酒。

斗转星移，月色降临，火山口一侧出现了第三道身影对着两人走了过来。

停下之后，引得微醉的野狗妖立刻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大王！”来的正是牛头妖。

昭明亦是回头看了过来，没有站起来，而是微微点头：“大王！”

牛头妖点了点头，对黑皮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与昭明单独说会话。”

黑皮看了昭明一眼，点了点头，再拱手一礼，告退离开。

牛头妖在一旁坐下，看着远方的星空，欲言又止，久久不曾说话。

许久之后，还是昭明先打破了沉寂开口说道：“大王，其实……你不用这样逼我的，我昭明之心，可昭日月，从来没有过任何不轨的想法。”

牛头妖摇头：“你有没有不重要，但别人有。

你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让我手足无措。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让我牢牢掌控的赤岗，可你的崛起已经让我难以做到。”

功高震主便是如此，当一个属下的威望超过了主子，而且这个属下的资质更是意味着他很快就能从实力上也超过主子。

那对于这个主子而言，绝对是场灾难。

就算当事者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心思，但依然会对主子的统治造成巨大的影响。

停了一下，牛头妖又说道：“而且你不该谋害老四，那是我兄弟。

也许还找不到实质的证据证明是你杀的他，但很多事情无需证据，你我皆可心知肚明。”

“我可以不为老四报仇，但不能不为其他兄弟和我自己着想。

你今天可以利用一个类似骗局的战略将老四给杀了，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因为类似的原因将老二和老三给除了？

甚至在某一天，亦因为某些原因将算计对准了我自己？”

“没有人能保证，所以我不得不这样。”

这才是真正原因吗？

昭明苦笑。

说不得自己，也怨不得他人，但某种程度而言，也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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