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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铜面具 第五十六章 风雨如晦(1/2)

“本是后宫秘闻,陈年往事如烟,昔日故人凋零,哀家自己也快忘了。

今日在王上灵柩前,哀家便将大王子衡的身世告知国民。”

“哀家出身世代簪缨的那氏,十六岁那边蒙王上垂青,被选入宫为妃,又两年,先刘王后病逝,先刘王后之子杜衡,年幼失母,哀家不忍其孤苦,将其养在府中,视如己出。”

王后惨然一笑,白皙的面容上雨水滚滚落下,更显凄楚,“哀家福薄,入宫近二十年未曾诞下一子,蒙王上不弃,忝居后位,时时如履薄冰……衡至恭至孝,侍吾如亲母,二十年如一日。

衡聪颖悟达,有走马观碑之才,王上甚喜之,视作储君磨砺培养,御驾亲征前更是命其总摄国政,继任国君名正言顺,王上更留下遗召,命其继领金沙国祚。”

“衡的出生身世,自有杜氏金碟玉册记录。

哀家不明白,某些包藏祸心的宵小怎敢凭着捕风捉影的言辞,便敢颠倒黑白,诽谤国嗣!”

王后说得条例分明,桩桩件件皆有脉络可寻,情真意切,人群的声浪一下被浇灭了许多,但总有倔强之辈,仍厉声质问,“这只是王后一面之辞,凭借王后和大将军的暗中势力,连王上都能蒙骗,虚造一份金碟玉册又有何难?”

“大胆,我宗府总管杜氏血脉传承,与国同祚,金碟玉册事关社稷,自有严谨妥帖的制度记录,千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岂容你污蔑。”宗正厉声喝道。

当代宗正在杜氏中的威望仅次于王上,他一开口,人群中的声浪又被压下几分。

“大王子衡血脉纯正,无可置疑。”王后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皆低下头,无人敢撄其锋,“至于本宫……”

她轻蔑一笑,张手扯下缟素,露出一身耀目的大红凤袍,“是非清白天日可鉴,本宫……问心无愧。”

凤袍招展,鲜红如血,大雨也不能令其黯淡。

王后绝美的面容清冷如雪,她忽然展颜一笑,其中风采令人目眩,“本宫倦了。

听说凤、凰比翼齐飞,本宫与王上伉俪二十载,相濡以沫,怎还能不如两只畜生。”

她抬头望着乌黑的天际,低喃道,“王上征战幽冥,怎忍心落下妾身形单影只。”

一道寒光骤然闪过,王后目中神采渐渐黯淡,凤袍染血,别样妖艳。

“母后——”

大王子凄厉得大喊着,双手胡乱按着王后腹下的伤口,却堵不住汩汩涌出的鲜血。

往事席卷而来,泪水却前埋没了视线。

他感觉胸口像被利箭穿过,五内具焚。

身前这个养育他二十年的女子,将他视如己出,寄望深厚,曾经带他赏雪观花,带他识字读书,带他嬉戏玩耍,教他智谋心计,曾对他说,要亲眼见他君临天下……

千万般悲伤将他彻底淹没,他颤声嗫嚅着,“母后,你怎舍得!

只差半步,孩儿便是王了,你怎肯先走!”

大雨汇聚如海,淹没了一切。

大王子挥袖擦干眼泪,目中流出滔天的恨意,哪怕得知父王逝世的消息,他也不曾如此刻悲伤。

因为他知道,父王的世界,是天下,而她的养母,金沙的王后,心中的全部世界,只装着他一人。

如今最温柔慈爱的母后也走了,走得如此仓促和孤独,带着满腔遗恨与黯然,也带走了他心底最后一点柔软。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便只剩孤一人了。

大王子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仇视着眼前的整个世界。

“不管是谁,逼死我母后,一个都别想活。”

大长老轻咳一声,目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低声提醒道,“殿下,报仇之事可以稍缓,眼下应尽快完成登基仪式。”

“国民……都在看着!”

“国民?

哈哈,好一个国民!”大王子怀抱着王后的遗体,冷冷扫了大长老一眼,“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你忘记当日怎样答应孤的!”

大长老苦笑摇头,“不管殿下信或不信,此事与臣无关。”

一名甲士快步上台,欲言又止。

“说!”大王子声音嘶哑,令人不寒而栗。

甲士浑身一个激灵,颤声道,“大将军伤重不治……殁!”

大王子冷哼一声,        “他若不死,本王也定将他千刀万剐。”

侍官们小心接过王后的遗体,大王子不舍得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整理好王后的仪容,厚葬,与先王同穴!”

“是!”侍官们战战兢兢地应声而去。

大王子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面色阴沉如水,看下彩云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劳!”

“节哀!”彩云轻声道,旋即来到祭台中央。

“仪典继续。”礼官尖细的声音撕开雨幕,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突然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仓促的收尾又如此猝不及防。

人们或茫然,或愧疚得沉默下来,静立在苍茫雨水中,寒意席卷,如坠冰窟。

彩云正了正神,朗声唱起祷词,声音悠远缥缈,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

“羲和定位,山川通气。”

“雷风相搏,水火相射。”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

“雨衣润.之,日以顺之。”

……

“金面易主,山河相佑。”

不知过了多久,礼官的一声厉喝将众人从混沌中惊醒:

“礼成!”

轰——

一声惊雷撕破铅云,在城中久久回荡。

陈余回过神来,却见台上的彩云满面疲惫,正要走下祭台。

“大祭司留步!”

大长老忽然出声,“这场暴雨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雨水淹没了稻田,湖泊满溢,河流暴涨,如再继续,恐将造成劫难啊!”

陈余心中一凛,来了!

针对彩云的势力,竟选择在此时发难。

大长老继续道,“恳请大祭司以苍生为年,祈告太阳神,早歇暴雨。”

说着,他竟一摆衣袍,双膝跪地,朝着彩云行了一个大礼。

国民们如梦初醒,也纷纷附和。

“是啊,这场大雨百年未遇,仅这三天的雨水便及得上过往一年。”

“灾祸将至啊!

这一季的稻苗产量便是十不存一呐!”

“我家的院子已经被雨水淹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只能躲上房顶了。”

“唉,我家的房子昨夜便塌了,只能举家借助在邻居家。”

“大祭司,救救我等呐!”

人言鼎沸,暴雨也不能稍弱其声势。

大长老眯着眼睛,藏起目中一闪而逝的精光,似有所指:

“大祭司莫非有何顾忌?”

任人群如何恳求,彩云一言不发,目光落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报——”

“三百里加急,洪河决堤!”

一批快马扬长而至,劈开雨水破浪而来,令兵声音凄切,悲号着一则足以动摇国本的噩耗。

新即位的金沙王杜衡咬牙道,“我说蓝山国怎会轻易退兵,原来是在红河动了手脚,好狠的心,此举定要绝我金沙国祚啊!”

一名大臣忧心道,“红河决口,洪峰怕是不消一日,便将淹没金沙呐!”

令兵苦笑道,“只怕半日便至了!”

“什么!”

“怎么办,我等要往何处避祸啊!”

噩耗接踵而至,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杜衡也有些坐不住了,眼下局势,一招不甚便有覆国之危。

“大祭司,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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