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高唱声。

“陛下驾到！”

“太后驾到！”

殿中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默契地噤了声。

所有人站起身来，望向那高位，低头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江泊的目光落在了沈暮池身后的穆清朝身上，她今日穿的是金银丝鸾鸟朝凤纹绣朝服，与那日相见是的清丽不同，似乎为了压住场面，脸上化了很浓的妆。

她站在那里，双手交叠身前，嘴畔带着笑容，似乎在努力维持太后仪态。

听沈暮迟道了一声：“众卿家平身。”

众人这才堪堪坐下。

穆清朝自然也顺势坐在了沈暮迟的身侧。

待所有人坐定之后，那吐蕃国王才带着贡品进殿。

那吐蕃王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听说是刚刚接的哥哥的班，带的东西也与往年差不多。

南明与吐蕃的关系素来是不错的，只不过这些年似乎北齐也有意拉拢。

北齐日日势大，眼看着便要与南明分庭抗礼了，若是再与吐蕃为盟，只怕对南明是个威胁。

是以，沈暮迟特别看中这一次的朝贡。

只是那吐蕃王却似乎不太尊重，也不知是不是新上任的，所以不知礼数，竟然一坐下眼睛就盯着穆清朝看。

“这位娘娘好生漂亮，是哪位妃子？”

一句话说出，穆清朝的脸色便垮了下去。

先前那些扎堆儿说笑的小丫头们听到这话，却是一个冷俊不禁，眼睛看向穆清朝，便似看好戏一般。

却听那宦官怒喝一声：“大胆，什么娘娘？

这是我朝的太后！”

“太后？”

吐蕃王忽而一愣，笑了一声：“胡说八道，皇帝陛下看起来也有十七八了，敢问太后，你是哪一年生的皇帝？

看起来竟比他还小两岁？”

额……

这句话问的，连禄公公也不敢随意答了。

要知道穆清朝这个太后身份实在来得太诡异，一直为朝中诟病，几乎算是太后的痛症了。

这话大家背地里吐槽吐槽也就罢了，有脑子的都不会拿到太后跟前儿明说。

倒是穆清朝脸上的笑容未减，依旧是那一副从容模样。

“大王难道不知我南明以孝治国吗？

先帝亡故，留哀家一个女子，陛下可怜哀家留在宫中为哀家养老，是陛下的仁厚。

先帝曾有圣旨，让哀家成了陛下继母，陛下谨遵先帝遗愿不敢有半点差池，这是陛下的孝心。

我南明泱泱大国，从皇室到民间皆是如此忠孝仁厚之人。

大王不知，可以多在南明看看，了解了解南明的风土人情。”

穆清朝一番话倒是答得漂亮，不仅巧妙地化解了矛盾，在吐蕃王面前吹嘘了一把南明，还拍了沈暮迟的马屁。

这倒是叫那些个看好戏的失望了。

不过那吐蕃王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知见好就收。

偏偏道：“你们这南明的风俗本王实在弄不懂。

在我们草原，先王死了，后妃都是留给儿子或者弟弟的，比如本王，本王就继承了本王哥哥十几个妃子。

我看呐，太后如此美丽，比皇帝陛下这些妃子们都要美丽。

倒不如就跟着皇帝陛下算了。”

这一番话着着实实得罪了不少人。

穆清朝倒也算了，反正还落了一句夸奖。

管他说什么呢，他夸她漂亮呢。

但是嫔妃们都听不进了，那些个富家千金们更听不进去了。

这是几个意思，她们正当妙龄、花容月貌，竟然都比不上一个寡妇？

欺人太甚。

沈暮迟的脸色也是越发不好看了。

谁料那吐蕃王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要不然，太后，你跟了我。”

“说实话，本王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太后这样的女人。

本王的王后刚死，你来做本王的王后可好？

本王赏赐你牛羊万匹，给你婢女无数，你跟着本王保管你吃不尽的牛羊肉、喝不完的马奶酒。”

呵。

呵呵。

原来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现在做准备的呀。

穆清朝却是苦笑了两声。

却不见沈暮迟的面色是越发难看了，他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吐蕃的眼神似是要杀人了一般。

实在是……得寸进尺……

竟然对着满朝文武对着他南明太后说出如此不尊重的话，这不是将南明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吗？

若是现在的两国形势无法交恶，他恨不能一剑将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刺穿才行。

大家都看出了沈暮迟的不悦，一时间整个大殿噤若寒蝉，众人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吐蕃王却又多喝了两口酒，醉意上头，接着道，

“太后，你年纪轻轻没有男人，一定也想男人了吧？”

“我草原上的男儿个个精壮，本王保管，你去了那里就不会想回来了。”

这话说得是越说越离谱了。

倒是那些个姑娘们在听出了几分趣味儿。

穆清朝要如何答呢？

说她不寂寞还是把吐蕃王怒斥一顿，表达自己是个贞洁烈女？

可她才养了面首，这话说出去不是自己打自的脸吗？

“哈哈……”可是此时穆清朝却忽然笑了两声。

那笑声轻蔑，眼神不屑。

这一笑倒是叫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吐蕃王有些没底了。

“你……你笑什么？”他问。

“我笑大王你自不量力！”穆清朝答。

既然是他先不尊重的，那也不怪她说话难听了：“大王，我南明的男儿千千万，哀家若想要，挑拣谁不行？

何苦要你这样一个老头？

你睁着眼睛看看，看……”

她眼睛一转，看到了江泊：“就说你旁边的江大人，你自己照照镜子比比。

你与他比如何？

是自觉容貌更甚一筹？

还是文采比他出众？

或者是觉得武艺更高超些？

哀家便是耐不住寂寞要挑也得挑江王爷这样的人。

像此等出众的男子，我南明数都数不出来，也就只有大王你，还好意思腆着脸叫哀家远赴千里去填充你的后宫。

难不成，是觉得哀家缺你那二斤羊肉吃？”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犀利。

痛快！

虽然说这些大臣们平日里对穆清朝不喜，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同仇敌忾的。

这么明晃晃地下了他的脸，才能为南明挣回一口气。

可是吐蕃王脸上哪里挂得住？

若是别人这么羞辱他也就算了，却是他方才还在大方求爱的穆清朝。

男人的尊严让他忍不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

“大王……”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他。

吐蕃王回头，却正是方才穆清朝提到的江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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