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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购销缩影(1/2)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写对子。

二十五,冻豆腐。

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年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这是一首老京城人耳熟能详的过年民谣。

但民谣里所描绘的为过年而忙碌的场景,现今却不太能看的这么齐全了。

因为如果详细解读一番,并不难发现,在民谣中所描绘的诸多关于过年的准备工作中,除了扫房子外,其余的像冻豆腐,炖锅肉,宰公鸡,蒸馒头,全都是为了过年准备食物的工作。

说白了,不同于今日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

在过去,除了对一家人团聚的期盼,寄托了一种对和美的家庭生活的向往以外。

能纵容一下食欲,让家人放开食量饱餐几天,才是国人过年的主要内容和真正乐趣。

是的,当年盼过年的确更侧重于物质,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经过那个年代人决不会耻于承认这一点。

因为在那缺衣少吃的年代,每天的饮食是几乎不可改变的窝头和老腌萝卜,偶有疙瘩汤,也是菜多面少。

而且往往是生病才能吃到的。

要是能吃一回炖肉,能放开量吃一回饺子,对大多数人来说,一年中恐怕就只有过年这几天了。

于是过年能吃饱饭、吃好饭,便成为永远的期盼。

说到这一点,洪衍武自己也是比较有体会的,曾经经历过的许多次改革开放前的春节,让他深深了解要过好一个年,有多么的不容易。

那时,由于一切生活资料都由官方配给,每户有一个京城二商局发的居民购货证,俗称“副食本”或“购货本”,简称“本”,按年度下发。

老百姓所需求的全部副食品都须“写本”,除了食用油发油票,写粮本,肉食发肉票,其他如粉丝、粉条、淀粉、麻酱、食碱、白糖、鸡蛋、豆腐等,乃至日用品如肥皂、卫生纸、火柴等,都要写在副食本上。

既然是定量供应,那么东西自然少的可怜。

1978年的春节供应,除了甲级香烟由每户两盒增加到了三盒,一次买两毛钱的猪肉不要肉票以外,和往年没有大的不同。

无非是按照惯例,用春节特供票的方式,每人多给半斤油、半斤肉、一斤富强粉,一斤小站稻米。

每户再分两瓶白酒,和五斤鱼、两斤绿豆,一斤黄豆。

此外,每人名下还有半斤花生,半斤瓜子,二两豆制品。

那么对于像母亲和嫂子,她们这些几乎要做无米之炊的家庭主妇们,为难是必定的。

她们必须举全家之力,倾其所有,依靠长期积攒且苦费心思,才能在大年夜准备出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餐。

所以尽管知道家里已经把洪、陈两家购物本上的东西都买过了。

但待母亲去上班之后,洪衍武和陈力泉仍然重新走上了街头。

他们要来一次不遗余力的再次采购,想买一些正常配给之外的“年货”,好让全家人都能过上一个“肥年”、“好年”。

要照常理而言,以洪衍武和陈力泉目前的经济实力,似乎实现这个愿望很简单。

可实则不然,因为在当年,物价虽然低得令人瞠目结舌。

可有一样,当时既没有自由买卖的市场,也没有自由流通的商贩。

由于东西太少,想多占你有钱买不着。

这就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特色。

除此之外,当年的百姓家庭也没有冰箱,各种保质期短的食品一旦购买太多,也很难储存,放坏了同样也是大问题。

所以在这件事上可就让人有点难以下手了。

买什么,怎么买都得费点心思。

那真是个技术活儿。

一开始,洪衍武和陈力泉先去了最近的自新路副食店,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空子能钻。

没想到那里人头鼎沸,都快下不去脚了。

而他们才站在角落里观察了一会。

不但发现卖花生、瓜子的柜台突然挂出了“免战牌”,让排了老半天大队的人民群众怨声载道。

在卖鸡蛋和酱醋的柜台上,还发生了两起售货员和顾客的斗气儿冲突。

有意思的是,这两件事无论孰是孰非,不但都以售货员一方大获全胜而结束。

而且极具年代特色,完全可以算作是当年物资短缺时代极具代表性的两个缩影。

咱们先说有关鸡蛋的事儿。

由于当年很少有鲜鸡蛋出售,都是从遥远的地方用集装箱长途调配而来,搁在冷库里存放了不知多少天,几斤鸡蛋里难免有个别“坏蛋”的现象。

而那时,鸡蛋又是“贵重”食品,一个是一个,连春节都没额外配给,居民全得靠平日每月一人一斤的定量。

所以往往副食店柜台上都有一个用三合板钉成的箱子,挖出鸡蛋大小的槽,槽下垫一层玻璃,箱内安有灯泡,名曰“灯箱”。

其目的是把称好的鸡蛋挨个放进槽内照照,看有无“坏蛋”。

但这个东西虽然实用,可具体的使用权可控制在售货员的手里。

这些手掌“实权”的主儿,往往是对有关系的亲朋好友会恪尽职守地“照应”着,但对大部分普通顾客可就没这么周全了。

因为一来是平添麻烦,二来副食店还得承担这些坏蛋的损耗。

谁愿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呀?

结果就因为这个情况,今儿就有个顾客不乐意了。

敢情排他前面的就是个售货员的熟人,买鸡蛋时不但没要本儿,还挨个照,挑出了五六个坏的,人家拿走的全是好的。

可到了他这儿呢,售货员立马就没了热情劲儿,嫌麻烦就不给照了。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顾客的心里就不平衡了。

当时他就说我买的鸡蛋也一个都不能坏。

否则我就找你们领导,告你走后门。

可没想到卖鸡蛋的售货员根本不怕这个,反倒挤兑他说,“后门就在那儿搁着,有本事你也走啊。

你以为找我们领导就有用了?

他昨天还埋怨我们挑出来的‘坏蛋’太多呢。

我还告诉你,人得知足。

这都是各地支援首都的,有你鸡蛋吃就不错了,再挑肥拣瘦的,惹急了我就不卖你。”

这气得顾客差点没来个倒仰,可最后他也没辙,只能干咬牙地说“等以后东西多的卖不出去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说实话,现场除了能看到未来的洪衍武,这话恐怕连顾客自己都不信。

所以那售货员就笑了,非常得意地说,“回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现在连酱油都脱销,你说的景儿,反正我是看不着了……”

得,这就是最后一句话。

那顾客也只能丧眉耷眼,带着没被照过的鸡蛋负气离去。

至于第二件事儿,那其实是一场有关“二八酱”的份量之争。

要知道,在如今一体包装的酱醋调料,想当年大多能买到散装货。

油盛在铁桶里,酱油、醋、黄酱、果酱、麻酱、白酒等,盛在缸里。

无论大人孩子,买上述东西,都称为“打”。

“打酱油”、“打麻酱”,是常挂在嘴边的话。

路上碰到熟人,常以这种方式打招呼。

如果有人问“嘛去啊?”往往对方就作答“打酱油去。”

打酱油、醋、酒,要拎个瓶子,售货员用木制的定量“提子”从缸里舀出来,通过漏斗倒进瓶子。

“提子”一般分半斤和一斤两种,采用这种原始的衡量方式,对于散装液体商品的出售,确实很便捷。

打麻酱和黄酱,也都自带容器,一般用吃饭的陶瓷碗,也不必论斤两,顾客把碗往柜台上一搁,说一声“打五分钱麻酱”即可。

售货员会先称碗,再把秤砣置于刨除碗的分量后应该的位置。

由于麻酱是与鸡蛋同样紧缺的定量供应食品,每人一月也只有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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