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清醒(1/2)
必须承认,兆庆也是典型。
虽然他这个典型的成色比步鑫生要差远了,影响仅限于京郊的一县之地。
他的一举一动,能牵扯到的范围更少,只有一个乡和附近的几个村子。
但是,这样的典型也是典型。
说到底,只要人出了名,有了荣誉,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就相差无几。
这不,随着村子和厂子越办越好,兆庆的应酬也越来越多。
首先,他要帮着林书记撑体面,时不时就得接受县报采访,或是去县里参加会议、作报告。
其次,乡里的领导们也要来参观,时常要下基层来进行工作指导。
此外,还有不少村子要来学习,或是邀请兆庆去传授管理经验、致富心得的。
而这样的声望,这样的热闹,这样的宾客纷至,是龙口村从未有过的。
自然从上到下,人人振奋,与有荣焉。
就像海盐衬衫厂的全体职工曾以步鑫生为荣一样,他们也把兆庆当成了龙口村的脸面。
尤其是安书记,那叫一个高兴,真比他自己露脸都美。
为什么?
因为他这把子岁数,还能干几年啊?
没什么比看见小辈儿有出息,让他更欣慰的事儿了。
真要是兆庆能获准入了党,他不就后继有人了吗?
村书记的宝座也就能名正言顺传给女婿了。
就这样,龙口村的全村人都陷入一种为名所惑、心绪混乱的境地里。
连工厂的人都有点飘忽,导致工作状态不那么踏实了。
不过幸好和步鑫生不一样。
面对这样的烈火烹油和花团锦簇,兆庆本人却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
他不但按照父亲的话,真的做到了荣辱不惊。
反倒还找了个时间,好好规劝上了自己的老丈杆子。
“爸,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啊?
咱们的“典型”,那就跟走马灯似的。
往往兴也一时,败也一时,说过气儿就过气儿了。”
“何况上面为什么给我这个荣誉啊,还不因为咱们厂子的利润在托着吗?
我要天天都去忙和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正事全耽搁了,那厂子还能好啊?”
“厂子要办不好,那可就麻烦大了。
您看到时候还有谁搭理咱们?
就连咱们村自己的人,一到年底发现没钱分了,也得骂娘。”
“所以啊,说一千道一万,什么典型都是虚的。
最重要的还是把咱厂办好啊。
这才是咱们整个村子的根基,咱们所有人过好日子的基础,甚至事关咱们村的未来发展。
您得帮我啊,不能让这种情况再恶性发展下去了……”
得,这一番话,总算把安书记给说明白了,他也赞成。
“对对对,再这样下去,可能企业你就没办法管了。
其他的人哪行啊?
那早晚出问题。”
只是安书记虽然琢磨过味儿来了,可到底该怎么办,他可没招儿。
人际关系上的事儿最麻烦,他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
好在兆庆已经想好了应对办法。
他的意见就是订出一个接待的规格标准来,好让村干部门一起帮忙分担接待任务。
如果是县里的林书记有事,兆庆一定得亲自出面应酬。
这个没办法,因为他和洪衍武不一样,没法做到闷头发大财。
去年厂子面临政策管控,还是靠林书记保驾护航才有了优惠的税率,而且白得了一笔无抵押贷款。
所以无论是为了这份人情,还是为了今后的发展,他都得不打折扣的让林书记满意。
可乡镇级别的领导就不一定了,兆庆觉得自己只需要露个面就行了。
具体的接待任务和工作,安书记完全可以代劳。
毕竟名义上他才是一村之主,也不算怠慢。
而且其实说破了,中午那顿饭才是关键。
乡里领导下基层说是为公事,其实还不是吃大户、打秋风来了?
只要不怕花钱,把这顿酒陪好了,再带点东西回去,应该就能让他们满意了。
最后对于其他村子来的人,最简单。
兆庆会抽空录一盘讲话的磁带,刊印一些资料,然后就交给其他干部去应付了。
来学习的可以安排他们参观工厂,奉送一本资料。
至于去传授管理经验、致富心得的要求一律拒绝。
真遇着不依不饶的,干脆就把磁带给他,让他们带回去自己放录音。
还甭说,有了这“上中下”分三档的对策之后,情况确实大大好转。
兆庆的压力是大大减轻啊,他又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实际的工作上了。
工厂的生产和人心也随之逐渐稳定。
只不过这事儿到这儿还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完美解决。
因为人身上存在着两个劣根,一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另一个就是仇富情结。
像兆庆这么区别对待,有的心胸狭窄的人,心里可就不是味儿了。
村里的比乡里,乡里的比县里。
怎么都有不满意的地方。
于是慢慢的,兆庆这个典型还有龙口村,都开始被人诟病。
有人说他们的成绩是假的,所以不愿意接待外客。
有人说他们太势利眼,净看人下菜碟。
还有人说他们自高自大,牛气冲天。
稍有点成绩,巴结上了县领导,就不把乡里的、村里的干部放在眼里了。
总之,酸话四起啊,十里八乡议论纷纷。
但这还算好的,除此之外,还有个副作用是让兆庆绝对接受不了的。
那就是接待酒宴太勤了。
他倒是不怕乡里的干部吃,关键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负责接待的人受不了啊。
就为了陪乡里的干部,安书记有一回连着喝了三天,人都喝到医院去了。
要不是村里已经买了汽车,送医院洗胃及时,弄不好就出大事儿了。
为这事,兆庆都挨他爹大耳刮子了。
允泰骂他混蛋,居然拿老丈人当挡箭牌。
说安书记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能受得了天天这么喝吗?
那兆庆一下就急眼了。
所以接待对策,他再次做了调整。
他跟村里说好了,除了乡里干部,其他访客一律不再管饭,资料和磁带也要收钱。
至于陪酒呢,他也想了辙。
既然安书记喝酒喝进医院的事已经宣扬出去了,那再接待乡里干部,索性让安书记就以喝出了毛病当借口,请别人代陪。
如果碰上缠人的,真推不开。
等到喝过几杯,便说身体不舒服,然后就在席间当着乡干部的面儿掏出药瓶吃点药,想来也就过关了。
当然,药瓶是真的,那药却不会是真的,故作姿态的障眼法而已。
可要是这样还不行哪,兆庆还有个最终方案,那就是让人赶紧借口上厕所打电话通知他。
他会安排个村里人跑到酒席宴间,向安书记“急报”,说村里有重大突发情况。
比如谁家死了人,谁干活摔断了腿。
这样,安书记也就借机脱身了。
不过对兆庆这两个办法啊,一开始安书记还真有点想不明白,也有点不安心。
当时他就问了,“人家已经说咱们坏话了,你这连饭都不管了,还要钱,他们不更得嚼舌头了吗?
还有乡里干部,能上去的有谁不精明?
你变这些戏法万一露馅,那可就更得罪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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