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章 土田姬千里寻夫,督粮司上门勒索(1/2)
福船上,田姬刚梳洗完毕,外面就有人进来,“小姐,码头上有户部的主事问咱们船上装了什么……”
田姬在没有碰到小戴相公之前,那真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事实上,即便是碰上了小戴相公,她的蛮横霸道也没有变,只是因为采蘑菇而对小戴相公温柔罢了。
故此,田姬的丫鬟毫无意外地就听见自家小姐说让对方滚,对方如果不滚,就让人把他们打滚……
说实话,天朝优待少民,那真是自古以来,因为天朝的文化就是【怀柔远人】,要是这个【远人】再对朝廷恭顺,还愿意为朝廷打仗,那更加了不得,朝廷给土兵可是【月给三两六】,康飞刚上任的兵马司,那些人才月给折色银五钱,真真是没法比。
朝廷若肯给作者老爷三两六,作者老爷都恨不得去为朝廷打仗了。
正是如此,土狼兵们极有骄娇二气,当然,他们也的确能打。
那丫鬟下了船,站在户部主事孙茂湖跟前,后面还跟着十个黑瘦黑瘦的土兵,双手抱臂,眼神不善。
“我们小姐就说了一个字。”丫鬟白了跟前户部主事一眼,随后轻启朱唇,迸出来一个滚字。
户部主事双手捂着胸口,气得心尖尖儿疼。
他堂堂科甲进士出身,管着山东、辽东各大卫所的粮饷,若是北方哪里发生大灾,也是要从天津督粮司拨取钱粮……那些地方督抚瞧见自己,也要客客气气道一声茂湖兄,这南方的蛮子,怎么敢,怎么敢……
忍不住就一伸手指,孙茂湖赤急白脸,指着眼前丫鬟就喊道:“与本官,与本官,与本官打……打……”哆嗦得快说不出话来。
太气人了,太气人了。
后面税丁未免面面相觑,他们又不是五百年后大米国的税务局,怎么可能打得过眼前的土兵?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土兵能打?
“老爷,算了罢!”税丁劝说他们的主事老爷。
怎么能算了?
孙茂湖咬牙切齿。
另外一艘船上,建宁行都司的康同知老爷有些心惊胆战,对旁边卞狴犴就说道:“这个……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畿辅要地,又是户部的主事,真得罪很了,怕是麻烦。”
卞二爷撇了撇嘴,他如今娶了心仪多年的俞家小姐,又因为海贸发财,又抱了两广总督的金大腿,让他再回到以前那般,想吃两口肉都要出去打秋风,那是万万不肯的……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三带来的。
毕竟他卞狴犴也勉强算得个锡兰国小王子,在地方上或许不值钱,但是到了京师,这锡兰国小王子六个字还是能换点钱使唤的。
关键是,康飞多坏啊!
给他二哥支歪招,让他找人冒充真腊、渤泥、三佛齐的朝贡使者,这些小国的朝贡不大定时,不像朝鲜,一年三贡,琉球一年两贡,安南、占城、暹罗三年一贡,都特别稳定。
而朝廷,是喜欢万国来朝的,别以为是皇帝喜欢,皇帝还喜欢盖宫殿呢!
朝廷掏钱了么?
读书人都喜欢这一套,你看我天朝上邦,文治武功,万国来朝……简直想一想都要高潮。
所以,冒充朝贡使者是大有赚头的事情,至于什么背德感,康飞是万万没有的,你不冒充一样有别人冒充,钱被我挣了,好歹肉烂在锅里面,肥水不流外人田,钱被别人挣了,那可不就亏大了。
卞狴犴属于来给朝廷报喜的,我家好歹是锡兰国小王子,在海外,那还是有点关系的,这些番邦,仰慕我天朝上国,死乞白赖地要来朝贡……至于朝贡品么,都是些珊瑚、玳瑁、珍珠、孔雀翎,什么?
你说粮食?
不不不,那是当做压舱石来用的,毕竟海上风高浪急,没有粮食压着,会翻船。
至于回赐么,他们是仰慕天朝上邦,绝对不是为了回赐,回赐可以不要,只要能让他们年年沐浴天朝的文化,那便感恩戴德了。
至于这些土兵和佛郎机佣兵,那是雇来防止海盗的,毕竟海上风高浪急,不单单有倭寇,各路海盗也都不绝。
什么?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子?
不不不,人家不傻,那些都是当地的土特产,至于粮食,更是一年三熟……来咱大明开开眼,见识见识大明的物丰华美,回去便也高人一等,人家来咱大明,那是来镀金的。
至于我卞狴犴来回途中带一点货物,这不足为奇,漕帮还允许夹带三成货物哩!
这不是朝廷明旨允许的么!
即便准备了这么多的说辞,卞狴犴也很清楚,文官们贪鄙起来是多么地无耻,他在建宁的时候,行都司真的是连一口汤都喝不着,都快饿死了,所以,要先杀鸡骇猴,把文官们伸出来的手给吓回去。
伸手拍拍康同知的肩膀,卞狴犴说道:“老康啊!
这次我来,主要给你壮胆,以后我便难得来了,两广督师老大人怕我为难,还专门给了我一块牌子,叫我进京后务必拜访他的老师吏部尚书闻渊老大人,可你看,两广总督的旗牌也吓不住那些想伸手的人,所以咱们必须把这些伸手的人吓回去,要不然,咱们迟早会吧挣来的钱都吐出去,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们如今也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了,吴桂芳刚到广东就打开局面,岂不就是因为康飞么!
吴老大人是个合格的大明官僚,该怎么做哪儿需要人教,这就是史书里面所谓结党,党争都是这么来的。
不过,眼前还有个小关隘,得把粮食货物运到京师去。
要么调集漕船走水路,要么征发马匹大车走驿道。
本来,调集漕船走运河,那是最方便的,只需要下面那户部主事一句话,毕竟人家那么狂,不就是因为管着这个么!
只是现下对方明显是想上来咬一口肉的架势,那便不能找对方了,这种事情,就好像街头斗殴,你气势弱了,那对方就要张狂起来,以为你真怕他。
想了想,卞二爷就对身边康同知说道:“老康,劳烦你夫人跑一下,去田奶奶船上,就说,请田奶奶带着土狼兵先入京。”
康同知点头,转身去船舱跟自家夫人说了,康奶奶往头上插了几根簪子,在丫鬟伺候下下船,夹着福扭着尻上了田姬那艘福船。
康奶奶见过田姬后,瞧着田姬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实在羡慕得紧,夸赞了几乎,田姬免不得喜滋滋的,说,老爷就喜欢我这一头头发。
说了几句女人之间的话,康奶奶就说,都指挥老爷说,田奶奶何不径直往京师去,与俺三弟先见面……以慰相思之苦。
后面一句话是康奶奶自己擅自加了,卞二爷怎么会这话,田姬脸上顿时一红,不过康飞去年一走,这么长时间,要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看田姬脸上飞红,康奶奶心里面顿时一喜,心说到底俺这句话加的好。
正说着,里面孩子哭了,有婆子把孩子抱了出来,田姬伸臂去抱在怀里面,微笑着哄着,哦哦不哭,娘马上就带你去见你那没良心的阿爹。
田姬拳脚功夫就极好,哄孩子就完全不行了,哄了会子,孩子愈发哭得大声,田姬不免尴尬。
康奶奶嘴角微微流露出个细不可查的笑,从绣凳上起身就说,不如让俺试试。
田姬顿时想起来,眼前这位似乎听说生养过两个,略一迟疑,就把孩子递了过去。
康奶奶一手托着娃娃后脑勺一手托着小屁屁,熟稔地抱在怀里面摇晃了几下,随即一手便解开了衣衫,这奶娃娃大约闻见奶香,脑袋拱了拱,一口叼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俺这半个月都涨得紧。”康奶奶一边微微摇晃,一边笑着就对田姬说,“只是俺是个虚荣的女人,一听俺们老爷说要来京师,便缠着老爷要来见见世面开开眼,怎么也不能带着孩子……”
她刚随着康同知去了广州,见识个花花世界,眼睛都不够瞧的,随后老爷说还得去京师,京师啊!
天子脚下,她便狠缠着康同知,康同知没奈何,只能带上夫人,可见,这带家眷旅游购物乃是个传统。
至于孩子,那不是还有奶妈子么!
田姬看着康奶奶露出胸来给自己儿子喂奶,未免略微尴尬,“老爷说,母乳喂养好,只是我似乎不多。”
“田娘子,说起来俺们也不是外人,田娘子若不嫌弃,俺就那什么荐,给孩子做个奶妈可好么!”说着,脸上微微一红,“反正夜里也涨得难受,难不成,叫自家老爷来吃么!”
她说了一句荤话,田姬先是脸上一红,随后噗嗤一笑,“既是姐姐肯,我求也求不来哩!”说着,又捂了一下嘴,“毛遂自荐。”
可见,这荤话,不管男女,都是快速拉近交情的。
两人原本没什么交集的,这会子却是迅速地熟悉起来,姐妹相称了。
“妹妹也是胆大,这路途遥远,居然就敢带着奶抱孩子亲身上路……”康奶奶用半是亲近的小埋怨口气就说田姬,田姬捂着脸,“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赶紧带着孩子见着他阿爹……”
两人一阵拉呱,等康奶奶怀中娃娃吃饱了,开始睡觉,康奶奶这才把孩子递过去,田姬看她胸前渍了一块,有些不好意思,叫丫鬟去取件衣裳来给康奶奶换上,康奶奶笑着摇手,这打紧什么,说着就把帕子往胸前一塞,正好就挡住了。
“妹妹,我先回去跟我家老爷说一嘴,回头就搬到妹妹你这边来。”康奶奶说着,跟丫鬟出去,福也不夹了,尻也不扭了,丫鬟也不需要扶着了,快步下船上船,回去就跟康同知说,老爷老爷,如今我跟小戴相公做了个干亲……
康同知是个老实人,不过老实人偶尔也会风趣一把的,“这干亲上门,不是想钱就是想人,娘子莫不是还想老牛吃嫩草……”
康奶奶脸上顿时大红起来,一伸手就拽住自家老爷胡须,“我帮着老爷做事,老爷倒来消遣我。”心里面却是噗通噗通直跳。
被拽住胡须,康同知就跟老牛被拽住了鼻环一般,“奶奶饶命,奶奶饶命,是老爷我错了。”康奶奶这才红着脸,把康同知那把胡须给松开,“我是跟田奶奶做了个手帕交哩!”
说着,未免又有些得意,“老爷,我给小戴相公的儿子做奶妈,小戴相公怎么也得感激几分,不知道能不能给老爷升升官啊!”
康同知听奶奶这么一说,感激万分,觉得自家娘子真真是值得宝爱,伸手便抱住她,“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按下这边不表。
康飞在西城兵马司连接三天上衙,孔方兄又重新写了一份清单条册,这么一来,康飞就算是基本把兵马司攥在手心里面了。
坐在堂上,点起人马,他咳嗽了一声,发表讲话。
总结意思就是,咱们兵马司,缉盗救灾,商户必须出一份钱,这是天经地义的。
下面衙兵领会精神,顿时眉开眼笑。
兵马司衙门,头上婆婆多,平时根本没有捞油水的门路,况且,兵马司的职能跟许多衙门有重合,别的衙门都不大拿正眼看他们,都视他们为掏阴沟的,地位极低。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个自然之道,谁不想仰首挺胸,叫旁人另眼相看。
如此说来,有个强项的上司,也不是坏事。
有人就胆大说道:“指挥老爷,若是商户不肯缴钱,那怎么办?”
康飞未免翻了一个白眼,“京师我便不知道,在小爷我老家扬州府,买个普通的衙役,那得这个数……”说着,竖起两根手指。
下面就说:“扬一益二,这个小的们知道哩!
只是,俺们京师兵马司衙门,要是花二十两,指着五钱折色银子,那得亏得脱裤子当当去。”
康飞没好气,晃了晃两根手指,“二百两,二百两,不是我说你们,捞钱你们都不会……”他下首孔方兄站在那儿,未免用手捂脸,这位爷来兵马司衙门,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看着孔方兄捂脸,康飞微微一笑,说实话,在大明朝反腐倡廉,也没那个土壤,再则说了,他也不是教这些人去捞钱,只是教他们怎么用点手段去创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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