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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1/2)

“呀,娘娘这幅《风雪夜归人》画得可真好啊,奴婢虽然部不懂画,可奴婢看了,奴婢看了都……”华容鼻子一酸居然落下了泪来。

敬则则撇头看向华容,本想责怪她的,她自己都没取名,结果华容倒是直接给命名了。

然则看她满眼泪花,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你怎么知道好啊?

看了哭鼻子就算好么?”真不是敬则则瞧不上华容,但有些时候鉴赏力甚至比画功还难得。

尤其是华容这种没正经念过书学过画的,更不容易识别真正的好坏。

华容吸了吸鼻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

以前娘娘画的画,奴婢也觉得好,可,可都没来得打动人心,奴婢只是看了眼就觉得,心里既欢喜又悲伤,哎呀呀,反正奴婢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儿,反正就是好看。”

“是么?”敬则则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自己这幅还未完成的画。

说是还未完成,但其实主体内容都已经画出来了。

她画的就是当日避暑山庄远近泉声里,皇帝雪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事儿,当然周遭景色略有变化而已,毕竟绘画就是绘画,又不是写实。

华容从敬则则的旁边看向那幅画,“娘娘,你看那画中人。”华容指了指皇帝的侧影。

“虽然看不到正脸,可奴婢就能切实的体会到,他那么大的雪也要急急赶回家的急切,还有激动。”

“娘娘画得可真好呢,怎么也没什么动作,但奴婢就是能看出他的欢喜来呢?

还有那么一点点彷徨的近乡情怯之感。”

“而且这个做丈夫的,看着妻子的眼神好痴迷啊。”华容似乎把自己带入了那妻子一角,脸上全是陶醉。

“还有这个做妻子的,娘娘你看,你把她脸上那种不敢置信的惊喜画得好好啊,奴婢只看一眼就跟她一样感同身受呢。

久别离家的丈夫,冒着风雪赶回来,就为了看她。

而这个妻子又是等了好久好久了呢,哎呀呀,只是看着奴婢就既是欢喜又是心酸,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分开的。”

华容还在叨叨,而敬则则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古怪,一开始被赞扬的欢喜也渐渐消失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是一对儿夫妻了?

又哪里画的是妻子在等待久别的丈夫?

她脸上的是惊喜么?

不完全是惊喜好吧,那不还有些心酸么?

还有那种想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的痛苦好么?

这是多复杂的情感啊,居然被华容用“惊喜”这样一个简单的情绪就给概括了。

敬则则十分不服气,又回头使劲儿地盯着自己的画看。

越看越古怪,难带还真画成了“久别重逢的夫妻了”?

“反正奴婢觉得娘娘你的画有很大很大进步呢,像奴婢这种人现在一眼就看到了画里的东西了呢。”华容的赞美很质朴,却也让敬则则突然有所动。

所谓的画作,原就不该是晦涩难懂的,也不该是普通人都看不懂的,反而应该就是人人都能看懂,人人都能被画里的情绪左右,那才是真正的好画。

敬则则叹了口气,开口却很傲娇,“说什么呢,知道以前你家娘娘在家中时,一幅画拿出去卖多少银子么?”

华容傻傻地摇摇头,“娘娘以前也要靠卖画来补贴家用?”

敬则则为之气结。

“怎么可能?

只不过自己画的画,自己评说总不好,最好的法子就是放到外面去寄卖,看看那些仕子们肯为这画出多少银子。”

华容这才恍然大悟,“那娘娘的画可以卖多少银子?”

敬则则比出了十根手指头,得意洋洋地道:“十两银子。”

华容愣了愣,“十两?”俨然是觉得太少了,倒不是她很富有,主要是看她娘娘这架势,她以为怎么也得卖百两银子的。

“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的画拿出去,自然不是以我的名字,而不过就是个无名氏,却有人识货肯出十两银子,你觉得是不是足以说明我的画功了?”

华容点点头,寻思着十两银子省着点儿,真够一年的嚼用了呢,的确也算是值钱了。

“可是娘娘,奴婢觉得你如今拿出去,肯定能卖百两银子。”华容很肯定地道。

敬则则闻言偏头想了想,低头再看看这幅被华容歪曲成是妻子和丈夫重逢的画,倒也动了点儿心思。

“那怎么才能把送出宫去卖呢?”

华容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她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没想到她家娘娘真要去卖画。

敬则则道:“这次娘亲进宫,我还以为她要给我银子的,结果到走的时候都没反应。”敬则则叹了口气,她爹和娘都不是贪财之人,反而时常救济她爹以前的同袍,所以没银子也能理解。

但敬则则却是穷怕了,在宫里没有银子打点太监、宫女,很多事儿都不好办的,就是皇后也难为无米之炊。

华容也是穷怕了。

所以两人一合计,华容有个小太监同乡,是负责给宫中运泉水的,每日倒是能出宫一趟,托他带幅画也成。

“靠得住么?”敬则则问。

她之所以动心倒不是全为了钱,而是宫中寂寥,找点儿乐子罢了。

也想看看自己这个“乐山居士”的画功可否被世人认可。

为此敬则则特别吩咐,绝对不能说这画是谁画的。

华容也清楚这里头的风险,若是让人知道昭仪都要卖画为生了,皇帝肯定要暴跳如雷。

却说敬则则又用了两三日把画画完,欲让华容托付给她的同乡,先得拿出去裱了,然后才能寄卖,并答应给那同乡三成银子的分成。

恰此时,隔壁又响起了给皇帝的请安声。

瑾婕妤的宜兰宫跟敬则则的明光宫只有一墙之隔,那边声音大点儿,这边就能听个隐约。

而皇帝这已经是连续四日到宜兰宫了。

且还不止,这之前他就已经连连翻了瑾婕妤的牌子三日了,之后他未再入后宫,如今再进来,又是四日连续翻瑾婕妤的牌子。

这样的盛宠,边是敬则则当年刚进宫宠爱最隆时也不曾有过。

龚铁兰在敬则则身边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跟太后商量过,今年正旦要给一些嫔妃晋位,想来瑾婕妤怎么也得封嫔了。”

其实敬则则的“昭仪”也是嫔位,只不过乃九嫔之首罢了。

“且还有人说,瑾婕妤要直接封妃。”龚铁兰继续道。

敬则则的眼睛直接瞪了起来,封妃?

那可真是叫人意难平了。

她都做了好些年的昭仪了,位份一直没动过,虽然是自己作的,但骤闻新人封妃,敬则则以后要对着她行礼,多少还是不舒服的。

敬则则烦躁地摆了摆手,“封就封呗,难道我还能做什么不成?”

龚铁兰道:“娘娘也做了好些年昭仪了,此次皇上是同太后商量的,娘娘怎么不去东宫太后那儿坐坐呢?”

皇帝也是让敬则则去亲近东宫太后,但她回宫都快一个月了,却一点儿动静没有。

借着昏倒那件事,皇后免了她请安,她也就一直宅在明光宫里养病,东宫太后的慈宁宫更是一步都没踏入。

敬则则其实知道皇帝的意思,她若是巴结上了东宫太后,只要太后说句话,不管是真孝顺、假孝顺,皇帝就能顺水推舟地来一次明光宫,指不定这次也能给她封妃。

但这种嗟来之食,敬则则是不屑的。

她知道皇帝是好意,也有心宠爱自己,但这种宠爱她宁愿不要。

说来说去,皇帝还不是将西宫太后和祝新惠放在首位,是怕那边儿不高兴而来找自己麻烦,这才弯弯绕绕地使了这许多心眼儿。

这也正说明,他对自己的宠爱,并不足以用来保护她。

皇帝都不好出面违逆西宫太后,敬则则自己难道还有那胆子?

如今情热时皇帝看到的自然是自己的好,万一将来不谐,今日她巴结东宫太后的事儿,指不定就是罪过了。

反正这等蠢事儿敬则则不愿意干。

她也不稀罕被皇帝宠幸,后宫女子期望被宠幸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傍身么?

她这么久都不曾有身孕,对自己的身体多少是有所怀疑和失望的。

正所谓命中无时莫强求,敬则则也看开了。

就这么跟皇帝不冷不热地吊着,指不定恩宠还能长久些。

“我这不是在养病么?

带着病气怎么好去太后那儿。”敬则则道,“再说了东宫太后也不会因为我去了几次就帮我讨要妃位的。”

龚铁兰叹了口气,复又道:“也是,不过奴婢听到了个消息,说是傅家的二姑娘经常进宫来看东宫太后。”

“傅家?”敬则则一时想不起来京城里的傅家是谁。

“就是傅太傅家的二姑娘。”

这么一说敬则则就知道了,“哦,是那个傅家啊。”傅太傅乃是皇帝的老师,可惜命不长,死得太早,若是能熬到皇帝登基,傅家一定能跃为京城大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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