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何不去(1/2)
远远看去,立在船头的是一位身躯单薄的公子哥,双眼狭长,眼窝却微微下陷,这人李月白自然认识,姓王,可惜了一脸麻子,李月白将如何折辱人玩出了新意,这小子曾经自讨没趣,李大少爷给起了一个外号,叫小白脸,可这临安城里被骂作小白脸的,无一不是模样俊俏到女子投怀送抱的男子,要不也是几个爱好独特的世家公子后宅豢养的兔儿相公,他这一张脸和小白脸实在不相关。
临安城中不知是谁先散出的传闻,说这位公子哥与某位朝中大员有几分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少人猜测是朝中红得紫的“二王”,一是德高望重的吏部尚书王北望,二是新任监察御史的庙堂新贵王鸿,哪一个都是攀附上都能一步登天的角色,不过他李月白还不晓得这小子的底细?
这人实际出身扬州一个小家族,在前朝这王家还是一只庞然大物,世代为官,一门两公卿,在这临安地界儿,出了门确实可以鼻孔朝天了。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大兴王朝坐拥天下,陛下更是春秋鼎盛,能容忍这些前朝遗老苟延残喘已经是殊为不易,连带着王家人出门都带着几分低声下气。
听闻李疏狂熟读佛理,喜好收藏,几年前王家人曾经给西湖剑宫送来一尊半人高的西域金佛,以示交好。
同样作为后辈,李月白和这王家的小白脸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说句心里话,李月白是当真看不上这在脂粉堆里扎久了的酒囊饭袋,见面从没给过这王家公子哥好脸色,都是直接称呼小白脸的,没想到这王家公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逢人就腆着脸说这绰号是李月白李大少爷赐的。
事情的转折出在半年前,这家伙的亲妹妹在上京城街中游玩,朝中一位上朝后归家的二品大员掀开轿帘,一眼看到春光明媚,美人比春光更明媚,枯木逢春,一下子心里就泛起了别样的心思。
不过能在朝中爬到二品的高度,自然不会做出授人以柄的事情,只是吩咐下人给王家去了一封信,隐晦表明了意思。
正四处钻营无门的王家求之不得,不出半月就将自家闺女拾掇好打包送上了门。
那位朝中大员也是真心纳妾,送来的彩礼比迎娶正牌夫人都不逊色,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来贺喜的客人。
能从扬州一个小家族中走出来嫁给二品大员,难道还不算是攀上金枝?
唯一有些遗憾的啊,就是那位二品大员的岁数,七十有六。
来贺喜的客人默契的对这点闭口不提,至于那位姑娘家如何心头哀怨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在朝中有了这座靠山,这王家的公子哥自然有底气翻脸不认人,对曾经给自己起绰号的李月白,更是心头怨恨,碍于家里长辈的威慑不敢与李月白大打出手,那也少不了针锋相对。
李月白更是对这卖妹求荣的家伙心头鄙视,不过李月白显然低估了自己在这扬州的名声之差,在外人看来,他李大公子和这王家的小白脸半斤八两,实际是一路货色,本来李月白与这无耻败类划清界限的举动,也被人们看作是狗咬狗,成为他被酒楼茶肆风传的荒唐故事的一笔。
两个扬州败类一旦遇上,哪次少得了针尖对麦芒?
画舫上两个身段婀娜的女子端着食盒上来,这位公子哥先咬了一棵葱葱玉指递上的葡萄,哈哈一笑,出声讽刺道,“之前不都说你李大公子和这扬州的几个花魁都关系匪浅,怎么最近我听说李大公子并没有给那几个花魁**?
是她们眼界高到连你李大公子都看不上了,还是你李月白实际外强中干,有心无力?”
身旁半跪着托着食盒的女子心中一惊,心道这个冤家,怎么能把她在床上无心说的风言风语都给抖出去了?
若是叫那些信任她的姐妹们晓得,她还怎么在楼子里立足?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这些身为红馆人又与头牌遥不可及的可怜女子,能有人看中哪怕没个名分都殊为不易,还能再强求些什么?
一时只是神色凄凉。
李月白呵呵一笑,同样半点不留情面道,“小白脸,你属狗的啊,四处乱吠?
再说是不是外强中干,和你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倒是你妹妹,有十六岁没有?
听说嫁给了一个七十多岁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一人受难,鸡犬升天,你们吴家这买卖做的是真划算啊,怪不得都好大的威风。”
不知是这一声“小白脸”的称呼还是亲妹妹嫁给耄耋老人的事实捅到了痛处,麻脸公子哥双目喷火,一招手,立刻有三五个打手气势汹汹站在他身后。
李月白冷笑道,“怎么,想打架?
你也不先问过今日我船上的这三位大高手?”
李月白说的这三位高手,自然就是蹭船游湖的这三位好汉了,方才这三位好汉在船上坐的那叫一个安分,本来就怀着别样心思,自然是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奈何还是被李月白抓了壮丁,李月白这么扯着嗓子一炫耀,不少目光齐刷刷打量过来,想低调都不成了。
瘦竹竿先皮笑肉不笑的站起来,抱拳道,“在下徐白鹤,青州人士,一手长鞭使的还算过得去,希望这位公子给点面子。”
摇着那羽毛扇的文士高人风范起身,恰到好处一笑,拿着扇子指了指身边那拎着双锤的汉子,“我叫张三,这是我兄弟李四,我们受身旁这位公子相邀上船,如果这位公子您要是出手,我们就免不了也要向您手下讨教一二了。”
他这话说的聪明,看似是站在李月白一边,实则点出了与李月白并不是主仆关系,要是真打起来,自然也不会出死力。
使双锤的这汉子挠挠脑壳,接着连连点头。
瘦竹竿则是心下一惊,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自己一时疏忽先了话,瞧瞧,张三李四,此时就是再说自己实际叫王五,也没人信了。
麻脸公子哥脸色变幻,他这画舫上此时只有几个不入流的打手,真要打起来,对付这三人中的两个估计都要吃力。
李月白洋洋得意道,“小白脸,你认输不?”
乌篷船上撑船的船夫嘿嘿一笑,朝着李月白竖了个大拇指。
李月白眨眼。
船夫憋足了劲儿,立刻朝着远处划起乌篷船。
画舫上的公子哥尚在思索,眨眼就瞧着乌篷船没影儿了,自言自语道,“哎,他怎么跑了?”
身后有人眼珠转了两转,猛地一拍大腿道,“少爷我们都想歪了,这又不是在6上,而是在水里,只要我们拉开距离,任他手下有多少高手,还能隔着水面打上来不成?”
麻脸公子哥仍疑惑皱眉,“那他跑什么?”
这人立刻领着公子哥站在船头,伸手一指船头撞角,提醒道,“少爷你忘啦?
去年您为了让咱这船看起来更威武霸气,可是在船头贴了二十斤的铁片,花费不菲啊,咱打不过,咱可以撞啊,就他那小小乌篷船,还不得立马粉身碎骨?”
麻脸公子哥脸上露出喜色,啪的一声打在这人脸上,骂道,“那你还啰嗦什么?
这么大好的机会还不叫人快追?”
今日来游湖的众人在湖上现了一幕奇观,一艘乌篷船,一艘画舫,在湖上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乌篷船上,使双锤的大汉成了最苦的苦力,两只铁锤已经被放到一旁,正光着膀子和船夫一人一边抡着船桨,可惜了划船除了要一把子力气更得掌握技巧,这使双锤的大汉大半的时间都做了无用功,时不时被文士打扮的大哥踹上一脚,再时不时被船夫骂的劈头盖脸,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要照着这李月白说的,对面那船上人是他死敌,肯定撞上来,那不正好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李月白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没看咱这船,撞的过?
这汉子正要说话,李月白再说了句,你会水?
至于为什么是他当苦力,不用说了,谁叫他最重呐?
再加上他刚才死死抱着那两只铁锤不肯撒手扔下水,就被大哥一脚踹来划船了,如今不用人催,这使双锤的汉子就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奈何加上他的三百斤重量,都给蚱蜢舟压成了秋后的蚂蚱了,快也快不起来啊!
不一会儿就被后面的游船追上。
麻脸公子哥脸上转怒为喜,登上船头,看一眼眼前这乌篷船的吃水线,啧啧,头一回看到李月白作茧自缚,神清气爽啊,伸手从旁边女子托着的果盘里拿出颗橘子,边吃边问道,“你跑啊?
你怎么不跑了?”
看吧,李月白没辙了,向着船头一坐,耍无赖道,“我为什么跑?
你敢撞吗?”
麻脸公子哥哈哈大笑,要说当众杀人,更是杀李月白这个剑宫宗主的独子,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
不过若只是让李月白狠狠的丢一回脸,自然另当别论。
大不了等李月白抱头求饶,他再派人给他从水里捞出来嘛,至于这船上的一帮乌合之众,自然就没有这待遇了。
王家公子哥随即怅然一叹,也不耽搁,当即吩咐船夫道,“来,给我狠狠的撞!
撞沉了这乌篷船,回去我就给你们打赏。”
乌篷船上的三个好汉刹那间神情各异,叫徐白鹤的那个瘦高个四处张望,看来已经打算仗着轻功好弃船逃生了,使双锤的这汉子气得鼻孔里直冒烟,他奶奶的,肥羊还没到手呢,哪有劫匪给肥羊先当了半天的苦力的?
最后再被肥羊的对手给怼死,简直不能是更光辉灿烂的劫匪一生了,拿起铁锤正要和人拼命,也没想好先砸谁,反正看李月白和对面这公子哥这俩小白脸都不顺眼,恨不得一个脑袋一下,都当西瓜砸了,之后要死要活要逃命之后再说。
正气哼哼的拎起铁锤,就被一双手抓住,挥着羽毛扇的那青年文士早就屁股坐不住了,一双腿颤颤巍巍勉强没哆嗦,说话却都有些不利索了,出师之前就被师父训诫过,说江湖险恶啊,他自认为将这四个字琢磨透了,如今才惊觉师父真乃神人也,原来江湖险恶真说的是江也险恶湖也险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个旱鸭子泛什么舟游什么湖啊?
难不成他壮志未酬要先被湖水淹死?
好在有半路上蒙骗来对他死心塌地的兄弟,眼前这使双锤的汉子,那就是救命稻草,那不得好好抓住?
青年文士一脸悲苦道,“兄弟啊,你可不能抛弃哥哥。”
使双锤的汉子闷声一哼,实在是本来就浆糊的脑子此时更浆糊,拎起来双手的大锤,看了一眼,想着能不能给对面船砸了,青年文士立刻缩在这使双锤的汉子身后,想着实在不济还有三百斤肉,能挡一挡。
接着却有一个老的一个小的也来抢地方,老人拉着少年人,心急火燎的跳到这汉子身后,一本正经道,借个地方,躲躲,青年文士来不急回答,对面的游船已经迎面直撞过来,使双锤的汉子大吼一声,双眼通红,猛地举起铁锤就向着对面船上撞角凿去,青年文士赶快趴在地上,眼角直抽,不忍再看那三百斤肉被撞成一滩烂泥的场景,这个憨货!
柿子也得挑软的捏,你分不出哪里是木头哪里是铁?
老人轻飘飘一巴掌拍在这使双锤的汉子后背上,轻喝了一声去。
众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站立不稳,乌篷船不住晃荡,却并没有散架,反倒是入耳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接着眼睁睁看到对面的被撞角铁皮包裹的游船从船头开始,木板上裂开一道巨大缝隙,劈里啪啦爆响,接着几片甲板也没能撑住,下一刻就散落到水里,游船上人们齐刷刷后退,尖叫连连,一片人仰马翻。
瘦竹竿徐白鹤被灌了好几口水,又抓着乌篷船船舷攀上来,旁的人不是趴着就是缩成一团,一眼看去只有那使双锤的汉子鹤立鸡群,站在船头,仍旧摆着一个举着双锤的霸气姿势,徐白鹤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能一锤子给游船砸成这样,那得是多深的内功?
心中骇然,小跑两步上前,双手抱拳,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道,“哥哥原来这么俊的功夫,兄弟我先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呐。”
使双锤的汉子也正狐疑,将双锤放下,挠了挠脑壳,怎么这看着挺结实的画舫这么不禁打?
琢磨不明白,不明白,不过能听人奉承还是好的,也就继续挠了挠脑壳憨笑,在旁人看来,就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高手风范了。
画舫上惊吓过后终于安定下来,人们大眼瞪小眼,互相一瞅,不约而同问,少爷呐?
忽然一声“少爷您怎么掉下去了啊?”的哀嚎声传来,众人齐刷刷的向着水里看去,可不,之前那小白脸正在湖里狼狈划水呢,这船上的奴仆,哪个自认为不是忠心耿耿?
甭管会不会水,全都下饺子一般的跳下船。
没有趁手的家伙不能痛打落水狗是个大遗憾,不过李大少爷自然还有别的法子,李月白一本正经的观察了一眼船下水流,吩咐船夫将船划到正在那小白脸上游的地方,一手就解开裤腰带,这下琢磨出来自家少爷要做什么的船夫眼珠子也瞪大了,嘿嘿一笑,不怪船夫惊叹,这临安城里自认为有些身份的人物,可是谁也干不出这种荒唐事情来。
李月白掏出家伙,在这湖水上游,这一尿可真是一泻千里,完了还刻意抖了一抖,湖里的那位公子哥已经快要被气得背过气去了,游船的上的女子看到李月白动作,有的满面羞红的背过身去,有的捂着脸不敢看,当然也不乏几个平日里就作风放浪的,用团扇半遮着脸巧笑晏晏,在两人间指指点点。
那青年文士贼眉鼠眼四周观察一遍,趁着无人注意,偷摸溜进船舱,奸诈一笑,伸手摸向怀中,怀中那是从黑店里高价买的独门蒙汗药,只要沾了,保准情的公猪也能睡成一头死猪,不过下一刻这文士笑容就僵在脸上,之前尽顾着得意了,没注意到那一老一少不知什么已经坐在了船舱里。
这就十分尴尬了。
老人指节轻扣着碗沿,要是这人敢出手,他不介意帮外面那小子将这心怀不轨的家伙拿下,好歹是坐了人家船不是?
不过这青年文士下一刻却没暴起伤人,反倒不急不缓摇着扇子,竖着手指嘘了一声,这才旁若无人将蒙汗药掏出来洒在饭菜里,还不忘拿筷子绊了一拌,临走了,终于想起来指了指自己嘴巴,意思是让这俩人别多嘴,显然,这就是不痛不痒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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