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宿屋檐下(2/6)
苏雨眠望了一眼衣柜里颜色奇丑无比的秋衣秋裤,眼角抽了抽,干笑着说:“已经穿了!
不用再买了,我自己买过了,够穿,够穿……”
“好,那零食要不要再来点?”
话题又回到了给她买东西上,似乎他们现在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能通过买东西来表达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苏雨眠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道:“爸,你还记得我高中转学前,班上有个叫易聊的男同学吗?”
“记得呀。”苏父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讲邻居家的小孩似的,“周茜兮的儿子吧?
那小子很厉害,成绩又好,性格又沉稳,我不会忘。
他现在好像挺有名了,我前几天还看到电视上在介绍他。”
苏雨眠更咽了一声,轻问道:“您不记恨他吗?
毕竟我当时转学……”
“眠眠啊……”苏父忽然打断她,叹出一口气,“你转学前,是他本人欺负你或是授意别人欺负你的吗?”
“……不是。”
“你现在还在意那些事吗?”
“……还好。”
“那件事对你现在的生活有影响吗?
它会让你无法继续生活下去吗?”
“不会。”
“哎哟,那不就得了。”苏父似乎是倒了一小瓶酒,美滋滋地啜了一口,“那还有什么好记恨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都来不及,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恨别人?”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以后你会慢慢明白,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太容易。
你爸妈我们受过的委屈比你想得要多,你那点根本不算事儿。”
苏雨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
临挂电话前,她的目光从黑压压的高楼挪向天空,小声说:“爸,谢谢你。”
那边刚好掐了电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苏雨眠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屏幕上跳出书法纪录片项目组的群消息。
导演说他们后天准备出发去外地拍文房四宝的渊源,为期三天,包食宿,可是现在有个场务女孩生病,去不了了,需要来有人顶替她一下,让大家帮忙找找人。
苏雨眠灵机一动,在群里回复道:我我我!
我可以去!
我是自己人呀,又有跟组经验,还可以准备文案!
管导大手一挥:那行,就苏雨眠了。
把你身份证信息发过来,给你订票。
在群里把出差的各项事宜落实之后,苏雨眠才反应过来,易聊也在这个群里。
易聊后来给她发的信息还是未读状态,头像上的小黑猫好像有点委屈。
她耸了耸肩,把手机扔到一旁,开始收拾行李。
***
关于笔墨纸砚渊源部分的拍摄,地点选在水墨之乡z市。
这是苏雨眠第一次来z市,天气晴好,比b市暖和一些,还没有那么拥挤繁忙,非常适合拍摄创作。
摄制团队一大早就扛着相机到了一条小胡同里,寻找隐居在这里的毛笔手艺人。
手艺人的店铺很小,家具陈设破旧,看着十分寒碜,他们要采访的那位张师傅就住在这里。
张师傅大概六旬年纪,穿着一件老旧的马甲,戴着老花眼镜,在工作台上认真地扎笔。
到午饭时间,张师傅颤颤巍巍地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冷馒头,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苏雨眠惊讶地问:“您就吃这个?”
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吃这个就能饱。”
摄制组有个同事拿过一份热盒饭:“张师傅,您吃这个吧。”
老人惶恐不已:“不用不用……”
“没关系,我们买多了一份,不能浪费,趁热吃吧,不然我们还得倒掉。”
老人这才放下馒头,接过盒饭吃起来。
感应到苏雨眠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羞赧地说:“做毛笔不挣钱的,我平时主要就吃馒头。”
苏雨眠说:“您这儿的笔也卖得太便宜了,提提价不好吗?”
“那可不行,那样会把想写字的人挡在门外。”张师傅和蔼地笑笑,“书法这件事情,我得要帮忙推动才行,怎么能阻碍发展呢?”
同事插嘴道:“您别说书法了,就您这门手艺都快失传了吧?”
张师傅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下去。
苏雨眠小声地追问同事:“怎么回事?”
同事说:“毛笔很难从外观上看出好坏,只能用良心去制作,但又挣不上钱,年轻人都不爱学。
他们家制笔的工艺已经传承三代了,现在却后继无人,唉……”
张师傅也对苏雨眠说:“小姑娘,你看看我隔壁那家,原先也是个制笔店,那老头去世以后,店子盘出去,现在变成了个饮料店,什么咖什么啡的,你们年轻人爱喝的。”张师傅温和平静,“等哪天我去世了,这个店子也要关门咯。”
苏雨眠心里有些唏嘘,有种无力感油然而生,饭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管导瞅了她一眼,把她叫到店铺外,说:“小苏,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点上一根烟,眯起眼,“你所想的,就是我们拍这个纪录片的意义。”
苏雨眠默不作声。
“其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们国家有很多古老的手艺都在慢慢失传,制笔工艺已经算传承得不错的了。
你要是往偏远一点的地方去走走,多的是连饭都吃不上的手艺人。”管导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语气十分平静,“我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去帮助他们。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可能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好,这就是现实。”
苏雨眠回过头,望着背影佝偻的张师傅,声音有些干涩,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你呀,好好写写旁白,争取能写点儿振聋发聩的句子。
但也不要太过,毕竟是一门传统艺术,不适合奔放的风格。
你自己品品吧,我觉得不是件容易的事。”
管导说得没错。
苏雨眠承认,在刚接这个项目的时候,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方面是觉得纪录片旁白文案没那么难写,比起原创个四五十集的电视剧剧本,这个简单太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纪录片这个载体,不太符合市场需求,观众不爱看,娱乐性和商业性比起电影电视剧都差了不止一点。
可是随着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她渐渐发现,虽然同样是写字,但书法的博大精深,不是她一言两语能够概括得清的。
易聊从记事起就在练字,写了那么久,他却说自己只能参透了皮毛。
她这样一个门外汉,要怎样才能扛好这面大旗?
苏雨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摄制组成员吃完了饭,架起机子为下午的拍摄做准备。
松散的午休闲聊间,他们不知怎么提到了易家。
摄制组有个同事说:“啊,虽然没能请到易桢瑜老师,但我们之前有拍过他的孙子易聊。”
张师傅忽然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盒子,对着摄制组说了些什么。
管导立马冲苏雨眠招了招手:“苏雨眠,这位老人家有东西想托我们转交给易桢瑜和易聊两位大师,你平时跟易聊走得近,你带回去吧。”
苏雨眠的每个毛孔里都充满抗拒:“我哪儿跟他走得近了?”
管道疑惑道:“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导演话音刚落,摄制组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投了过来。
苏雨眠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管导,我跟那个王八蛋不熟,您不要乱说。”
“看,你都敢叫他王八蛋,还说不熟?
我们这样的才叫不熟。”
苏雨眠刚要反驳,张师傅立刻走了过来,老花镜后的眼睛里充满惊喜:“你是小易的女朋友?
幸会幸会。”
“老人家,我不是……”
“年轻人,别不好意思的了,我跟易家都是老相识了,来我这儿,你就当是自家长辈。”张师傅乐乐呵呵地把长盒子塞到她手上,“这是我给易老师和小易做的笔,感谢他们这么多年关照我的生意。
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不方便去b市。
小姑娘,你一定帮我送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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