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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仇深命贱怨报怨 霾厚雾浓重复重(2/3)

眼看近了中午,老太爷崔灵和住着龙头拐杖,顶着一头鹤发,劲量伸展着已经微微弯曲的背脊,由崔休扶着颤巍巍地走出内宅,

“怎么,宗伯还没有回来?”

“回太爷,这宾客基本都到齐了,老爷却还没回来。

方才大房的相如老爷已经出去寻了,此时还没有回音。”

老太爷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板,

“嗯,客人若是到齐了,那就开席,我自会照应着。

相如侄儿办事稳重。

就算宗伯真遇到些麻烦,只要在这洛阳城里,他们二人,也足够应付了!”

老太爷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已经活到了成精的年纪,吉凶天命,知如五感。

忽然听见厅中哗声大作,幽然一声长叹,

“休儿,你去前厅看看,好生安抚客人。

我有些乏了,先回房歇着,晚膳的时候,再来唤我。”

崔休听得面色一变,哪儿敢怠慢?

到前厅一看,果然是相如伯父回来了。

他双目赤红,泪断两腮,手中捧着一方木匣。

满堂宾客一片唏嘘,神色尴尬,他便也猜到了端倪。

还未开口,泪水便已涌了出来,“伯父大人,家父他……”

“贤侄!

我方才绕到吕府附近,一个乞儿将我拽住,送来这方木匣。

贤侄还是自己看吧,一切旦请节哀。”

盒中盛着崔宗伯的头颅,双目不瞑,怒眉高扬。

此外另有一张信笺,血书九字:

睚还以眦,血偿以命——吕。

崔家忙了半日,本来有下人得了昨夜吕府惨案的消息,但为了不伤喜气,都没有报于老爷公子。

倒是宾客里有些已经听说的,此时忙将官方的说辞一条条讲来,也有几个武官听同僚谈过现场状况,也纷纷转述。

崔休听得一边咬牙,一边抹泪,然后逐一谢过宾客,告知今日府上不便,筵席暂缓,过几日少不得还要再请各位过府赔谢。

这说是赔谢,众人却知道是要等哪白事的请帖,因此除了崔家几房的亲戚,便都一一告辞,不免一番珍重珍重,节哀节哀。

吕家除了吕文祖,平时并未听说有什么杰出人物,今日却能再洛阳城内狙杀崔氏身份崇极的崔宗伯,是他们平时蓄意隐藏了力量,还是背后另有靠山?

陷杀吕文祖孙祭酒的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崔家的人今夜注定不眠,在这洛京之中,又还有多少人陷在这个局中呢?

宫墙,夕阳,一名华服少年负手傲立,目视远方。

身后一位银发无须的老者躬着身子,斜搭拂尘,拱手过顶,努力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虽然时不时因为筋骨僵直略微抽搐几下,但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崔休已经派人来告假了吧?”

“回太子殿下,是的,尚书省已经批复准假!”

“很好,那三省的事务现在由谁处理?”

“回太子殿下,是宋弁和郭祚在负责。”

“嗯,这两个年轻人还没有派系。

借用少傅的名义招徕一下,莫要让他们为北海王所用。”

“是,太子殿下。”

“高道悦昨夜如何得了消息,可查到没有?”

“回太子殿下,这一点老奴也不太清楚。

但似乎算计吕文祖的这个局设的十分严谨,恐怕就算高御史不出面,他也是难逃此劫。”

“听说当年弑君的凶剑也现了身?”

“回太子殿下。

是,佩戴凶剑的少年昨夜也受了些伤,被高御史带去了御史台。”

那少年冷冷一笑,“常侍大人来的时候想来不会毫无准备吧?”

老者将腰躬得更深了些,“太子殿下。

刀剑乃是凶器,老奴不曾随身携带。

但早些时候确实已托人唤高御史,押了现场一干人在外面候着。

若是太子殿下要验看那把凶剑,老奴这就唤人奉上来。”

太子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有一个小太监弯腰低头,双手高举,托着一柄长剑快步踱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华服摆下。

太子取了剑,呛然拔出鞘,夕阳下昏昧不明的光芒瞬间就被剑身吸引,金灿灿地晃得人睁不开眼。

“果然好剑!

嗯,唤高御史来见孤。”

奉剑来的太监忙唱喏起身,踩着小碎步飞快地倒退出去,双手始终揖向那个高傲少年的背影。

高御史大步上前,跪地见礼。

太子殿下却并没有唤他起来,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阴恻恻地问道,

“吕文祖是受了谁的举报?”

高道悦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哪敢有所隐瞒,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字条,高举过顶,

“太子殿下。

当日有人在下官案上留了一张字条,却查不出是何人所留。

下官已经着意问过了下人和差官,无人察觉当日有何异动,未敢随便指证嫌疑。”

那老太监忙接过纸条,递给太子。

太子只是斜睨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

武川吕文祖私回京师,设宴结党,暗通外戚,狼子野心。

太子重重一哼,显然颇为不悦,

“那你可查到他私回京师的原因?”

“下官尚未查到。

吕文祖吕挹尘父子双亡,金重见坚不吐实,而高树生等余人似乎对吕文祖回京的主要动机并不清楚。”

“废物!”

太子用力一振衣袖,怒吼道,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能查到什么?

是不是等着孤来告诉你,那吕文祖是孤秘密召入洛京的?”

高道悦大骇,啊的一声抬头望去,却被太子手中那道金光映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又埋下头去,

“太子殿下。

圣驾离京,嘱太子监国。

若殿下在此时私召边关重将,恐怕,恐怕会惹人猜忌。”

“混账!

你到教训起孤来了?”

“臣不敢,臣职责所在。”

高道悦此时已读出了太子口中浓浓的杀意,顿时改了称呼,直接称臣以示归顺。

太子长叹一声,手中金光大盛,一抹红霞遮落了夕阳,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洒出一片如红霞般艳丽的血渍,

“晚了,孤既然如此直接告诉了你,你又怎么活得到明日?”

他收了剑,森然吩咐道,

“高道悦带剑入宫,冲撞太子,业已伏诛。

林内侍,找人收拾一下,再去将这剑的主人唤来,孤想看看。”

庆云被带上来的时候,场中早已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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