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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恩怨分明(1/2)

晚春过后,六月的暖阳让百花得了斗志似地,争先开放。

院子里移植来的石榴,红艳艳的吐了娇嫩的花蕊,也不知今年能不能结果。

长廊下的紫藤,一朵一朵的花苞成串,垂在碧油油的叶片之中。

乍一望,就像一副倒挂的花帘,好不养眼。

周至柔就在这副花帘之下,舒展着肢体,躺在一个竹制的躺椅上,呼呼大睡。

脸上遮了一柄荷叶。

旁边,放了两把辅助走路的拐杖。

章岂饭后消食,走到院子里,看到她这副模样,先是想当没看见的走过,后来倒退两步,打掉荷叶,“你倒是舒服,起得晚睡得早,整天什么活也不做,比我这个主子还像主子!



周至柔揉了揉眼睛,见是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喂,你什么态度?

给我醒一醒!



竹椅摇晃了两下,周至柔还是没搭理他。

章岂气得笑了,“我院子里的丫鬟,还没一个像你这么没规矩的呢!

珍珠呢,她是怎么教的,我要亲自问她!



周至柔还是没翻身,哼了两声,“少爷要是不满,把我送回庄家吧,我不想当你的丫鬟。



“你……“

章岂气恼,转念一想,谷莠都关了两回柴房了。

跌了一跤,腿断了;高烧两回,要不是发现的早,差点死掉!

明明跟她没啥关系,最后倒霉的都是她。

难怪不乐意了!

想了想,忍下了这口气。

“你给我等着,等你腿好利索了再说!



脚步声渐渐弱了,应该走了吧?

午后的暖阳照在脸上热乎乎的。

周至柔捡起荷叶,手指一点点展开卷边,对着太阳。

阳光透过荷叶照来,有一种清透的绿意。

她叹口气,想走走不掉,想逃,又不知往哪里逃!

天天看到章岂,她这心里乱糟糟的。

一个声音在说,“你忘记惨死的痛了吗?

打算放弃报仇了吗?

那马蹄践踏之辱,也不管了?



另一个声音则越来越响亮,“仇恨当然一定要报!

但也不能寻错了仇人吧!

果如周瑛所说,黑甲军截杀不是章岂调的,那就和他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

他是黑甲军军主,所有黑甲军犯下的事,他都得负责!



“对,他必须负责。

那你说说看,福鼎寺一夜,到底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他宁可被御使弹劾,也要率军进青屏山,就为了和你在观音殿面对面,枯坐一夜?

如果这也是仇,你想怎么报?



接下来,周至柔不敢想。

那种想法简直有毒,一想起她的大脑就当机了。

不敢深思,更不敢相信!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借伤偷懒,什么工作都不干。

天天吃饱了就是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态度还恶劣,类似不搭理章岂,还出言怼他的事情,不是一两回了。

可惜,章岂每次黑着脸,气汹汹的走开,却不肯听翁嬷嬷的劝,把她送走。

炒鱿鱼计划,就此夭折。

揉了揉小腿,周至柔叹口气,陷入了两难处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她的腿伤快要痊愈了。

正常来说,应该到了复建阶段。

不复建,万一恢复的不好,两条腿一长一短,那可不惨了?

要变成跛子。

但是开始复建,就意味着距离她正式上岗的日子,不远了!

内院大管家珍珠,很是用心的栽培她和菖蒲。

前几日晚上,菖蒲兴奋极了,因为得到难得的机会,可以近身服侍章岂,给他穿衣了……

细节重复了好几遍,怎么穿的中衣,怎么系的腰带,还有鞋子!

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周至柔只要稍微代入一下自己,就觉得胸口有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脸很快涨得通红!

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叫她给章岂穿衣,做梦去吧!

她宁可去……去什么?

从前她立场坚定,坚定不屈!

倔犟如她,宁死也不会受这种屈辱!

但自打周瑛说穿了,她回想前尘往事,一件件、一桩桩,心思就乱了,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纠结犹豫,心烦意乱,难以抉择。

“三岁看到老,如果看现在的章岂,他对一个小丫鬟都能容忍、善待,不像是是那种恶劣卑鄙之人……“

黄桷寺出家的日子十分煎熬。

若不是心理藏着一丝不甘怨恨,哪里能煎熬出来?

怨恨没那么容易消除。

可翼山侯满门的遭遇,又是最直接、最生动的辩白——没有章岂在福鼎寺那一闹,周至柔绝对逃脱不了“株连九族“的刑罚。

她要么在抄家那日把自己悬了梁,要么就是进教坊司。

而后者,就是真真正正的生不如死了。

章岂,他的确救了自己……

“也罢,我为人处世,向来恩怨分明。

若能证明你不是截杀的主使,我……不会向你寻仇了!



决定一下,周至柔不再犹豫,拄着拐杖,慢腾腾的在院子里挪着步。

受伤的右腿不能着力,碰一下就下意识的疼痛。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断腿时的印象太深了,形成了条件反射。

复建就是对抗,对抗身体的本能,对抗大脑的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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