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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他是陈衡桢

胡牧去了书房,关上门。

韩攸宁怕忠国公夫人发现端倪,看了书房门片刻,最终没有再逼他。

总之,她确信,六哥回来了。

她自己经历了重生,对这种事接受起来更容易一些,不过六哥的经历,比她的更神奇一些。

一年之后方重生,又是借用别人的身子,那么这之前的一年他怎么过的?

还有……

胡牧就这么死了吗?

是不是,若她不帮胡牧治病,他还好好的,至少还活着。

回攸园后,韩攸宁也不用午膳,去厢房里找出来篮子和镰刀,去园子里挑了苜蓿草最茂盛的一处,开始割苜蓿草。

铃儿和秋叶要帮忙,被韩攸宁制止了,“不必,我自己来。”

她说过,只要六哥能活过来,她天天帮他割草都乐意。

铃儿劝道,“王妃,午时正是最热的时候,您若要割草,傍晚凉快些时再割也是一样的。”

韩攸宁抬袖子擦擦汗,“傍晚割草,洗后就来不及晒干,兔子吃了会腹泻。”

铃儿自然知道这些,以前小姐便是这么每日忙碌割草晒草,还要防备着六少爷偷草。

只是现在府里的兔子个个都能自力更生,不必那般娇养了呀。

韩攸宁割满两篮子方罢休,又用干净的井水清洗,在硕大的笸箩里摊开晾晒。

忙完这些,她身上已经是被汗水浸透了。

沐浴更衣之后,她就围着笸箩转,不时翻动苜蓿草。

傍晚时,韩攸宁提着篮子去了桢园。

她吩咐叶常和罗平守住了院子,谁都不得靠近,包括他们俩。

想了想,又喊来段毅,让他也在远处盯着。

主要是盯叶常。

胡牧正蹲在兔子洞口发呆。

洞口的树枝是新鲜的,替兔子洞遮蔽着外面的阳光和风雨。

韩攸宁将两篮子苜蓿草放到他身边,“以后这几只兔子的草料,我包了。”

胡牧回过头,看了看篮子里干干净净的苜蓿草,又看向韩攸宁被晒得通红的脸颊。

割这么多草,又要将它们晒干,恐怕午时离开桢园便去割草了。

韩攸宁转头对铃儿和秋叶道,“你们俩先进屋,跟夫人学学女红,以后要帮我做衣裳的。”

铃儿和秋叶对视一眼,应下避去了屋内。

韩攸宁蹲在胡牧身边,轻声道,“一年前陈府里发生的事,就跟噩梦一般。

我原本有那么多亲人,后来一个都不剩。

我那时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是哭不干的。

不过我通常是悄悄地哭,因为在人前哭,也没人会心疼我。”

“娘常说,我不会哭,只会笑。

我原本也觉得,人生中最难过的事就是晒好的苜蓿草被偷走了,我的兔子没有草吃。

现在才发现,那竟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我在京城也寻到了亲人,可他们不了解我的过去,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也就不能体会我到底有多伤心。

我难过时,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我时常想,哪怕我的哥哥们活着一个也好,我能跟他诉说我的害怕和难过,甚至,我什么都不必说,他便全能体会。”

……

韩攸宁轻声说着,说着她逃命的经历,进京以后的经历,还有她一直的信念——替陈家报仇,替陈家哥哥守护好陈家。

韩攸宁低叹一声,“可哥哥都没了,我替谁守护呢,我竟不知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了……”

“别哭了。”

胡牧拿着帕子帮她擦拭眼泪,自己却是眼圈通红,眼中尽是心疼。

韩攸宁看着他,轻声喊道,“六哥。”

胡牧收回帕子,紧紧攥着,眼泪落了下来。

韩攸宁握住他的手,“六哥,是你,对吗?”

胡牧闭了闭眼,点点头。

是他。

他是陈衡桢。

韩攸宁眼泪汹涌,“你怎瞒着我,不肯认我呢?”

陈衡桢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这么爱哭,才见了你几日,你哭的次数倒比之前十五年还要多。”

韩攸宁的眼泪更多了。

她不敢哭出声,只静静地落泪。

陈衡桢抬袖擦擦眼睛。

她从前不知忧愁,现在短短一年却受了旁人几辈子受的苦。

他们死了一了百了,留她一个小丫头活着,把苦难全背下来了。

她一个小丫头,原本的心眼全用在吃喝玩乐上,现在却每日机关算尽,耗尽心思筹谋。

原本胖嘟嘟的胖丫头,不过一年,瘦得他都不敢认了。

他捏着她的脸颊,故作轻松道,“臭丫头,还想让我喊你舅母,挺会占便宜啊。”

韩攸宁扁嘴笑了起来,眼泪却还在往下掉。

“你不也没喊吗?”

“想占我便宜可没那么容易。”陈衡桢帮她擦眼泪,笑道,“小丫头挺有本事,鼎鼎大名的晋王爷竟然成了你夫婿。

我这几日仔细观察过,他待你勉强还算不错……不过若是我来帮你挑,定然能帮你找个更贴心的。”

“恩,他相当勉强。”

毕竟是假的。

韩攸宁很想跟他嘚瑟嘚瑟自己真正的夫君有多好,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陈衡桢看了她片刻,“你不怕我吗?”

她从小就怕鬼。

他时常给她讲鬼怪故事,她被吓得不敢自己睡觉,让娘陪着她睡。

即便这样,她也要连续做好几日噩梦。

可她现在,却淡定地接受了他借尸还魂这件事。

韩攸宁摇头,“你是六哥,我为何要怕你?”

再说了,她自己也是鬼啊。

若不考虑下落不明的陈衡之,他们陈家人,前世到最后是死的干干净净了。

这一世比前世好一些,多了两个鬼。

陈衡桢夸赞道,“看来是我给你讲鬼故事,帮你胆子练大了。”

韩攸宁问道,“六哥,这一年来你是如何过的?”

她不太懂,一个人的魂魄怎么可能这么久不散,何况陈府做了不止一场法事。

法事可是引魂驱鬼的。

陈衡桢沉默了片刻,指了指面前的兔子洞,“我躲在这里面。”

韩攸宁怔在那里,“躲在兔子洞里?”

她的六哥,是个如骄阳一般的男儿,在这阴暗逼仄的兔子洞里,和兔子一起度过了一年?

陈衡桢笑着安慰她,“鬼就喜欢这种地方,在里面很舒服,那些做法事的和尚过来,我躲在这里面就没那么难受。”

至于平时,他喜欢在宅子里四处飘荡。

只是他出不了这宅子,他没办法去寻攸宁,也不知道她的生死。

如今见她还活着,便觉自己当时做的那些,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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