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陪坐在傅九衢的下首，原本只是当个工具人，冷不丁听到赵祯询问，脊背莫名僵了一下。

皇帝开口，她能如何回答？

辛夷起身走到傅九衢的身侧，朝赵祯端端正正地行礼。

“承蒙官家看重，臣妇必当竭尽全力。”

赵祯闻声大喜，连连抬手示意她和傅九衢入座说话。

这次回京，前途未卜。

她凭医术救了傅九衢，不一定救得了赵祯，应承下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更不知道赵祯的死活，对北宋的命运能有多大的改变。

在辛夷心里，其实有一个结，因为她知道北宋的未来十分难堪，靖康之变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疼痛。

小夫妻俩很少说话，只是听长公主和官家兄妹寒暄。

没有外人在侧，赵祯问了许多一念和二念的事情，这些年来，傅九衢每每写信回京，他也会问一些孩子的成长，并非全然不关心，只是事态如此，身为帝王也有许多不得已。

当天赵祯在长公主府待到入夜才离开，府中众人各自安置不提。

次日阳光明媚，汴京城笼罩在一片酷暑中。

三念道：“我往后是不会允许夫君纳妾的。

他若不能允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宁愿孤独终老。”

三念掩嘴轻笑：“那娘要早些准备烧火棍了。”

马车外的一念和二念对视，不知娘俩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不料羡鱼却突然撩开帘子。

就辛夷所知，曹翊还朝后，所任大多都是祠禄官，有职无权，食俸而已，一代才子从此走下政治舞台，离实权渐远。

一直到赵祯逝世，他的亲姐姐曹皇后成为曹太后……

辛夷握住三念的手。

他们想给傅九衢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广陵郡王反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傅九衢道：“不可说。

免得你听了害怕……”

刚刚回京赴任就告假，这么任性？

辛夷不知道傅九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次日早上湘灵回府，捎回两份汴京小报，她才知道广陵郡王的任性可不止这一桩。

“贞儿……”

一念斯文腼腆，面色清冷，给人很强的疏离感。

二念倒是大方，手执缰绳，像个即将领兵出征的将军，挺胸抬头，笑容肆意张扬，惹得不少小娘子芳心乱跳……

娘俩齐齐笑出声来。

这些年，傅九衢人生动荡，曹翊也是如此，狄青去世的那年，他因为几多仗义直言，出知郓州。

后来再召还朝，改任保平军节度使、拜宣徽北院使。

傅叔不好色吗？

傅九衢听得唇角一掀，满是笑意。

三念哦一声，目光微亮。

辛夷拉着三念回府。

辛夷叹息一声。

马车停下。

“二哥哥，娘说要打断你的狗腿。”

辛夷看她一眼，未语。

一念和二念是提前走的，只有三念留下来陪伴辛夷，直到吃完晚饭回家，娘俩还特地驱车去州桥夜市，买了一大包零食。

这个点正是夜市上摊的时候，街道两侧人来人往，曹翊端坐马上，目不斜视地从辛夷二人的眼前走了过去，并没有看到她。

这就是有女儿的好处了。

“三念！”

前脚刚到，傅九衢后脚就回来了。

“走吧。”

他坐在杌子上，将脚伸过来。

对三司官员而言，如果没有傅九衢，就会有别人正常接任，他天降而来，众人对这位皇亲是有意见的。

恰好，士大夫们并不惧怕皇亲，都准备好了等广陵郡王前来，要给他一点苦头尝尝，为难为难他……

回头又叫虎子。

三念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倚着辛夷，笑叹：

“娘，你看我二哥哥，怕是真要给我找八个嫂子回来了……”

“没上面写得那么厉害。”

轩儿看上去有些腼腆，辛夷离京时，他年岁尚小，这些年虽然从母亲嘴里知道有这么些人，但并不熟识，拘束地立于一侧，行礼、问安，小脸涨得通红。

丫头在旁偷笑。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侧目望来。

两个小姑娘见面，牵着手，你看我，我看你，又跳又叫，好不快活。

辛夷扑哧一声。

“你个小顽皮，看姐姐怎么制裁你。”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为难他们的？”

“去，把小爷的兵器取来。”

他今儿去了三司应职，辛夷看他满头大汗的进屋，赶紧让秋令去备水，然后亲自从衣橱里拿来衣裳，让他沐浴更衣。

安娘子叹息一声，又说起各自的境遇。

辛夷嗔怪地笑瞪：“就数你能。

小心将人得罪狠了，回头就给你穿小鞋。”

这一待就是大半天。

傅九衢看一眼，摇摇头。

“九哥还好吧？

有没有人为难你？”

辛夷奇怪：“你不用上值吗？”

言谈间，安娘子问及良人和湘灵等人。

辛夷拉了三念等在路边的人群里，三念望着那一队人马，突然噫声。

二念看墙角有弓箭刀枪，笑盈盈地问他，“你可习得武艺？”

辛夷带上三小只、羡鱼、小狸花一起去了辛夷药坊。

辛夷轻嗯一声，看着那张旗幡下的脸，视线蓦地模糊，仿佛看到那年在这座桥道上看到曹大人打马翩翩而来。

“娘子，来帮为夫穿小鞋吧？”

“娘，那领头的将军好似有些熟悉？”

“娘子此言差矣。

你应是问，三司那几个老顽固还好吧？

有没有被九哥为难？”

二念不喜欢听大人们闲聊，当即拉了轩儿，“走，我们去练练。”

辛夷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头。

辛夷今儿带孩子来，主要是为了让他们见个面。

见孩子们各自找到耍事，便不再理会他们，拉了安娘子去屋子里说话。

要说曹翊这几年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从郓州领回了一个侍妾，替他生了两个儿子，正妻吕氏也得了个女儿，算是儿女双全了。

一念和二念骑马随行，两位才貌出众的少年郎甫一出府，就引来不少的目光。

三念率先跃下来。

“你二哥哥不是那么荒唐的人。

他要真是这般，看娘不拿烧火棍打断他的狗腿……”

“曹大人原来这么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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