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对着光，一片氤氲，疲倦而软弱，脸上仍带着若有似无的病气。

这样的一张脸，很难让人想到龌龊和污秽。

辛夷捕捉到他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青玉公子果然能言善辩，看来我们今晚的谈话，已经失去了意义。

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郁渡皱眉看着她，“辛大夫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吗？”

不是不满意，而是如鲠在喉。

辛夷问什么，他都能找到完美的答案，无可挑剔，却无一有用。

“如果你母亲的事，果然与你无关，官府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但眼下，你必须得为你的《洞仙歌》负责……”

郁渡慢慢抬头，盯着辛夷，像是为了更便于聆听，身子前倾道：“辛大夫要我如何负责？”

辛夷望入他的眼底。

那里闪闪烁烁，不见情绪。

这个所谓的“水帘洞天”，其实是一个游戏里的隐藏副本。

不巧，她刚好玩过。

“儿子，这是个坏女人，你不要相信他……她想害你，娘一看就知道她是坏女人，你千万不要听她的话……”

“在后山。”一个侍卫连忙举着火把上前，“郡王妃，属下让人带您进去。

这里的路，遍布机关，若是没有他们自己人的带领，很难走进去。”

“你个老货，是个晓事的。

可惜，小爷不吃这一套！”

“差爷，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差爷，你来，你来……”

除了天水阁的侍卫，还有一群从扬州府调过来的差役，他们负责外围，天水阁的侍卫负责搜查。

除非他能上天遁地。

段隋握紧掌心，默默看他一眼，朗声一笑。

··

城隍庙。

辛夷没有多话，跟着那侍卫踩过凸出水面的圆石，在潭水中密布的凸石上行走，如同踩鼓一般。

写着《洞仙歌》的山崖前，程苍举着火把，照着石壁，一寸寸地抚摸过去，双眼急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辛夷勾唇，冷笑一声。

掌柜的揪着眉头，无辜地看着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忙问：“差爷是不是想问，之前住在这里的客人，去了哪里？”

“嗐，差爷早说呀。”掌柜的连忙拎茶壶要倒茶，被段隋阻止，这才放下，搓了搓手，略带疑惑地道：

“不满差爷您说，昨日来的那拨客人很是奇怪，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却要把小的整个脚店包下来……”

··

驼峰岭的夏夜，飞蚊密集，蛇虫众多，走兽凶狠，还有野人出没，是远近闻名的“死亡之岭”。

这里少有人烟，离得最近的驼峰寨也有二里地，当地村民打柴都不会上山。

“嘿嘿，那可不么？”掌柜的转回柜台，摸索着掏出一锭黄金，在掌心掂了掂。

那几个侍卫大为震惊的看着她，这个传说中的郡王妃竟有这样的本事？

“我是问现在吗？”

“你不老实交代，那就有关了。”

“想救你儿子只有一个办法。”

她又瞪大眼睛盯着郁渡。

“这……”掌柜为难地道：“差爷，庙会今儿结束了。”

在一群士兵惊喜的目光注视下，辛夷从人群中纵马而过。

段隋笑了，“原来你不笨。”

他素来镇定，梁仪认识他多年，很少见他这般似哭不哭的模样，眉头皱一下。

今夜，这座寂静之岭迎来了它的高光，热闹得如同过年似的。

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从未骑马走过这么艰难的山路。

终于闯入那绿树成荫的密林，越过清溪，在侍卫的带领下，进入那阴飕飕的岩洞，看见了段隋所说的“水帘洞天”。

辛夷四处看一眼，脑子刹那清明。

段隋看着他，皱起眉冷眼相望。

郁氏拼命地拉扯着牢门，身子不停往上撞，砸得怦怦作响。

“差爷，你们这是，这是要找什么？”

掌柜的略微迟疑一下，目光闪了闪，又朝段隋招手。

掌柜牵着嘴一笑，双手凑上来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摇，声音如同蚁蚋：“风大雨大。

路上小心。”

“娘，我没事。”郁渡转头，温声安慰。

如果没有改变，里面的机关也会与《汴京赋》设置一样。

“少装蒜！”段隋对这个脚店的情况并不了解，一脸漆黑地看着掌柜，“城隍庙会在即，按说你这脚店，前两日就已被外地商贩住满了，为何一个房客都没有？”

“你们要杀就来杀我，与我儿子无关，与我儿子无关，你们放开他，你们放他出去……你们这群畜生，会遭报应的，很快……你们就要遭到报应了……”

“我想，这些机关……难不倒我。”

段隋默默将纸条扣在掌心，振臂一挥。

但她一刻未停。

他转头，看着梁仪。

“让开，把路让开！”

“除非这险境非闯不可。”程苍红着眼，“相信我，这次不一样。”声音未落，他又咬牙重复，“这次和以往，统统都不一样。”

那掌柜的左右看看，陪着笑凑到他的耳边。

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在风中纷乱，后背被汗水湿透。

久不骑马，更是让她吃尽了苦头，被马匹颠得胃里翻滚，双腿像要散架一般，生生吃痛……

“儿子不要怕，你不要怕啊，乖乖的，你爹很快就会回来救你了。

你爹最疼你……最疼你了。”

“郡王妃？”

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弈川发呆。

每走一步，心更沉一点。

程苍：“我只是比你更了解郡王。”

“那您是谁……”

而峡谷里的飞瀑盆地，则由程苍等人在搜索，寻找。

“你同意了？”

“驾！

驾——”

“梁兄——”

他将掌柜塞来的金锭子甩回了柜台，那一抹黄灿灿的颜色，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郁渡轻笑，不问去哪，“好。”

“那个石壁在何处？”

当然，死人也不会。

··

辛夷带郁渡离开地牢的时候，一直装睡的郁氏终于“醒”了，双手扒着牢门，大吼大叫，声音嘶哑，形同疯魔。

辛夷吃力撑着酸涩的腰，看一眼被弈川反剪双手推过来的郁渡，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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