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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献俘之前(1/2)

本来应该是一场阖家团圆、喜气洋洋的家宴,但却因为刘家老太爷病危的消息变得阴云密布、死气沉沉。

无论人伦还是事业,这都不是好事情。

刘棉花板着脸,宴席上其余众人连话都很少,唯有方应物这个“外人”还能安抚别人几句吗,让他为一个素未谋面、素不相识、远在数百里外的老头子悲痛,那也太假了点。

“吉人自有天相,老泰山莫要过于忧心。”方应物敬了未来岳父一杯酒,开口劝道。

刘棉花心情不佳,不耐烦的说:“话虽如此说,但你我心里岂能不知实情?

人生七十古来稀,好什么听话也没有用,自家人还是不要假客套了。”

方应物又道:“小婿有几句话是一定要说的,人伦之礼不可轻废,小婿绝不赞同夺情之举,无论在朝廷中还是在家里。

夺情即便有利于一时,但不是长远之计,这方面名节毁去,想再造就难了。

老泰山若还想青史留名,那就万万不可有夺情之念,安心丁忧三年为好。”

刘棉花听到这里,脸色极其难看,三年又三年,他的人生有几个三年?

只要是个人就会说,不能为了眼前利益牺牲长期利益,但又有几个人真能做得到?

又有几个人真能为了长期利益忍耐短期损失?

这与聪明不聪明无关,纯粹是一个人心性的考验。

方应物继续言无不尽的劝道:“老泰山再听小婿一句劝,当今朝政越来越乱。

老泰山丁忧三年避开庙堂,未见得是坏事。”

突然之间。

刘棉花举手重重拍了一下宴席桌案,力度极其不小,震得满桌碗儿、碟儿乱响,小酒盅都倒掉了两个。

父亲有闷火,刘府兄弟两人仿佛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高压,登时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能小心翼翼的低眉顺眼。

唯恐给自己招灾。

但方应物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奇事情,饶有兴趣的盯着未来老泰山不停打量。

真的稀奇啊!

自从认识以来,方应物从未见过刘棉花如此失态。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方应物也从未见过刘棉花怒形于色、大发雷霆,哪怕是被别人指鼻子大骂。

他几乎要以为,在这位以“棉花”为外号的政坛老手身上,不具有“生气”这种神态。

但没想到今天可算开了眼。

被女婿那明亮小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刘棉花微妙的感到自己有点丢了面子。

又见自家两个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刘棉花忍不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方应物那些话刘大学士不爱听,但有气也没处撒。

是他一开始教育方应物说“人情与公事要分开”,然后又说自家人不要客套......

眼看着老泰山走了。

方应物也坐不安席,便对老夫人道:“小婿今日多有叨扰,就此告辞了。”老夫人点点头,刘家两兄弟起身相送。

方应物刚走出屋门外,忽然黑影一闪。

却见有人堵住了去路,定睛一看。

不是刘大学士又是谁?

把方应物吓了一跳,不爱发火的发起火最可怕,这老泰山去而复返、神情凶狠,不会要狂暴大发大杀特杀罢?

刘棉花瞪着方应物问道:“你方才到底是激老夫夺情,还是劝老夫丁忧?”

方应物赔笑几声:“老泰山多虑了,在下焉敢左右老泰山的念头?”

刘棉花一摆手,“别废话!

若你遇到老夫这个处境,设身处地的想,你会如何抉择?”

“小婿确实不知道,实话实说,无论老泰山如何抉择,对小婿都有益处,小婿又何德何能做出决断?”

刘棉花再次被大实话搞得吐血而走,方应物这看似“不近人情”的态度,其实真埋怨不得别人。

刘府两兄弟站在旁边钦佩的望了方应物一眼,被苛刻的父亲亲自挑中的东床快婿,果然非常人也。

方应物当然没什么可烦恼的,如果刘棉花一意孤行,仍像历史上那样夺情,父丧后继续霸住内阁位置,那他方应物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若刘棉花变了性子,去丁忧守制了,那这三年时间里,他方应物可以摆脱过于靠近刘棉花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将来前途就比较明朗妥当了。

当然,前提是要把庶吉士搞到手。

没有这个光环,一旦失去刘棉花的庇护,只怕自保都是问题,说不定要出现为了保住父亲前途而自我牺牲的人间惨剧。

只有成了庶吉士,成为“储相”,才能获得相对超然的地位,不可能随意被处置,这不是开玩笑的。

想到这里,本来心态比较悠哉的观政进士方应物忽然有点紧迫起来,搞一个庶吉士从选做题变成了必选题,原来是搞来玩玩,现在则是非搞不可。

果然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总有无形中的动力催着你吖,方应物大发感慨着回了家。

至于是非成败,全看即将告庙献俘仪式上演的如何了......

又过了两日,筹备多时的献俘大礼终于要举办了!

献俘礼是军礼的一种,具有是天朝特色的凯旋仪式,大明朝已经有几十年没办过献俘礼了,但今年年初这场威宁海大捷绝对当得起一次大礼。

这庄严、宏大的场面上,主角有这么几方,负责检阅的天子、负责报告功绩的兵部、负责捆着酋首展览的出征将官、负责露布天下的礼部、负责接收俘虏、明正典刑的刑部。

其余文武百官虽然不是主角,但都要到场打酱油,另外在京番邦使节也都要到场观礼,以展示国威。

另外,今年由于是春闱年,新科进士也都到场以壮观瞻。

天色蒙蒙亮。

方应物和父亲方清之便一同出门,朝着宫城而去。

在路上。

方编修感叹道:“你我父子若同朝为官,以后少不得要时常一起出门上朝了。”

献俘礼的主要场地在午门,天子将登午门城楼接受献俘和朝贺。

而文武百官的位置在午门外,分列中间御道东西两侧。

方家父子从承天门进了宫,又过了端门便各自分开,各找各的方队去。

地位不同,所站的地方自然也不同。

方清之所在的词林翰苑方队比较靠近午门,而方应物所在的观政进士方队距离午门最远的。

也就是末尾。

方应物隐隐的看到午门下面已经摆好了若干案子,一些戎装大将和几位需要走程序的大佬皆已经就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不语。

午门上面五凤楼檐下,已经设好宝座以及许多仪仗。

还要多看几眼,方应物却被执事官请进了班位里。

新科进士还是按照科举名次排列的,十人为一列,也就是说一甲一名到二甲七名为第一列。

二甲八名到二甲十七名为第二列。

方应物是二甲第八,恰好是第二列的第一个位置,就在御道边上。

在他右手边,与他并排而立的则是第一列第一人,也就是状元张天瑞......

方应物很是藐视了张状元几眼,但并不与张状元搭话。

却与张状元后面的同省榜眼王阳明他爹闲聊起来。

“王兄!

小弟我曾预言你高中榜首,孰料有人倚仗权势独占鳌头,夺了王兄的气运。

只可惜,余与令郎无缘,不能为令郎之师了!”

王阳明他爹看了张状元几眼。

心底暗暗苦笑,这话可不好接。

只能答道:“方贤弟言重了!

我得中榜眼。

已经是侥幸天恩,至于状元,那是方贤弟所追求之物,我是断断不敢想的。”

至于让儿子拜方应物当老师这种话题,王华是断断不会接茬的......

倒不是王华看不起方应物,如今他与方应物也算熟了,知道方应物虽然极有才华,但学问却十分驳杂,同时对经义似乎不是很上心。

让自家儿子拜这样的老师,岂不就是掉坑里么?

还要不要科举前途了?

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父亲,绝对不能让方应物来教导儿子!

方应物肆无忌惮的找王华说着状元得失,却让张天瑞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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