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话都是好话，但听起来就很差劲。

“我大概明白了——”中村瑞秋说，“以我的经验来看，大多数心怀理想的人是这样变化的：第一步，想要改变现状，渴望给社会带来变化；第二步，发现理想永远无法变成现状，自己根本没有跟恶势力搏斗的条件；第三步，向现实投降，没有改变社会，反而被社会同化。”

中村瑞秋打量他们的脸庞。

“我很抱歉我父亲的攻击给你们带来的损失，经过那场沉重的追悼会后，我感觉仿佛自己也成了袭击者之一。”中村瑞秋说。

溺毙。

“果然！

你现在用的五官就跟洋人一样。”A40听了之后，才仔细看中村瑞秋的脸。

他想要拯救其他人……

“你已经是个年过三旬的大叔了，根据我的经验，你目前正处在体力与智慧的顶峰，阅历和冲劲相互平衡，正适合指导我们。

由你这样的人掌舵，事情出错的概率也会降低。”中村瑞秋说。

“我能在这里终身工作吗？”她问。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就为了一直以来的信念，继续前进，直到终点。

战死在实体战争里的人员偶尔还可以通过魔力重生，回归人间。

而希利斯之海的工作者们，一旦战败，整个意识都会被控制、摧毁或者删除，没有任何挽救之法。

“同事们，我们都掌握着这个世界上非常稀有的技能——完全操控和进入信息网路的能力，”徐炀继续说，“在这个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的世界里，这种能力实在太强大了，但是——到底怎么用？

到底为谁服务？”

“脸怎么了？”A40问。

“是，我曾为自己的长相感到羞愧。

但是今天，回到我母亲生活过的土地之后，我发现这里有几千万上亿人长得和过去的我很像，他们生活平静、满足而骄傲，从不觉得自己的外观有何不对。

我现在顶着这样一张虚假的人造面孔，走在他们当中，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异乡人。

在西海岸，人们不把我当成白人；在这里，人们也不把我当成东方人。”中村瑞秋说。

而且他的意识被完全毁灭了，根本无从追寻，这种可怕的死法令人无法接受。

“根据死者家属的意愿，我们将把他安葬在鸣歌山的尼斯托公墓里。

那座墓地中埋葬着创立至今所有为尼斯托公司事业而死的士兵、将领、职员、专家和魔女们。

同时我们也会在网路空间中设立一个虚拟墓地，供后人凭吊。”徐炀沉重地说。

中村瑞秋点头。

“你感到后悔吗？”A40追问。

徐炀回来的较迟，看起来相当缄默。

“既然我们并肩站在这里，恐怕我们的答案大同小异：我们都很清楚，不管是谁倒下了，活着的人都会继续向前。”

对战友的悼念让他们感到一种荣誉，他们现在知道了，如果自己战死，徐炀也会为他们举行相似的仪式，纪念功绩，激励后人。

碍于数字心智的珍贵性，网安部门一共只有10人而已，每个成员都是尼斯托公司的重要人才。

“什么？”

“现在，让我们默哀他的牺牲吧，他的功绩将被无数人铭记。”徐炀说完后，与其他人一并陷入沉默。

“在签订合同前，我有一个要求。”中村瑞秋说。

“实际上，每名女性都有各自不同的性格，不能用个案代替群体。”中村瑞秋说。

“我对一件事的印象很深，在西海岸，一节有关《文化多元》的课程后，我因长着一张东半球的面孔而被两名白人女同学言语歧视，我尝试理性地陈述我的立场，并指出我白人父亲的存在，但她们还是严酷地袭击了我，使我延误了3个月的学业，也失去了上一所优质大学的机会。

我非常在意我的面部特征，最终彻底放弃原本的长相，从此交替使用不同的假脸义体。”中村瑞秋说。

“从来没人用火比喻过我。”徐炀沉思。

“我们不提供终身工作制，最多只能干100年，然后就要考虑续订了。”徐炀解释。

她这张假脸有个醒目的高鼻梁、一对双眼皮以及褐绿眼眸。

他发现中村瑞秋所谓的心理学技巧偶尔也能说出有道理的话。

……

这实在太特别了。

其家人会得到公正的待遇，绝不会生计有失。

“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应该知道敌人在哪里吧。”中村瑞秋期待地问。

“……快去干活。”

中村瑞秋起身向徐炀简短致意，转身离开。

新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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