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想要见识一番江湖快意的洛三郎很是失望。

他微微笑着，摩挲左手的玉扳指，牵着小病已坐在擦得发亮的大桌前。

由这八种法器组合而成的纹饰“八吉祥”，可以消灾解难，乃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私牙的话，就没那么多讲究，但被官府抓住，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轻则打板子抄家，重则流放或者问斩。

罗家大郎只是安州的地头蛇，倘若他可以搭上天京皇亲国戚的这条门路，不管能否被接纳，以后也有扯虎皮的本钱。

现在不趁早巴结抱紧大腿，争取分上一杯羹。

这蒲安集往前三十里，自有庄子，给些银钱寻个草屋落脚不成问题。

洛与贞走得顺风顺水，波澜不惊，沿途连剪径的毛贼都没遇上。

洛与贞不动声色，只是拿筷子夹了鱼肉，放进小病已的碗里。

安州这个地界雨水充足，丰茂养人，给一块地耕种总归饿不死。

这几个牙郎刚到集市的门口，就已经听见千奇百怪咒骂老天爷的市井俚语。

前厅生着火塘，因为干柴有些受潮，熏得屋里满是松油味儿。

“纪兄鹰视狼顾，天生的枭雄面相，我初见他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害怕。

咱们这帮走街串巷的穷苦人，如何配进客栈，也不怕脏了里面的地砖！”

初时是一些破落户或者官宦的不肖子孙穷困潦倒，只能依靠变卖家底苟延残喘。

因此特地求来一幅鬼仙沈海石的真迹，名为《倩女幽魂图》，送与洛工作做个见面礼！”

后来引得捞偏门的效仿，因为手里的财货见不了光，只能走这个路子。

洛与贞轻声说道。

胜在干净有风味，倒也不算怠慢。

年长货郎摇了摇头，心想着那位罗大郎野心不小，请来这么一尊大佛，也不知是作甚？

“我知道诸位怨气大，可没办法，生意场上先来后到，接下买卖就得做。

原来是这座客栈给人包下，没法再让出一间房，那掌柜和店小二也硬气，直接将所有投宿之人，全部都拒在门外。

年长的牙郎颇有些眼力，余光一瞥瞧见镖师取出木盒。

他必定为首选！”

年长的牙郎感觉不对劲，收紧湿透的长衫，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年长的货郎脚下步子变慢，实在好奇让蒲安集兴师动众的那位人物是谁？

真正了不得的过江龙，怎么也不该挑选这个偏僻地方歇脚才对。

“啧啧，好生富贵的气派！”

他们受雇于州成的四骏牙行，主要做的是觅车雇船骡马之类，偶尔也接些鱼盐豆谷的小本买卖。

“罗大郎是安州的地头蛇，一呼百应的大豪杰。

淋了大半天寒雨，也难怪说话这般尖酸不客气。

官牙条件诸多，乃是正经营生。

这位手里头握着蒲安集，深得绿林道敬重的罗大郎，已经算是安州很有气焰的地头蛇了！

“到了！

不知客栈还有房间没？

今次赶集的闲人，委实来得太多！”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的不提，我家老爷的名头，放在安州还算好使，黑白两道都有朋友，也都愿意卖面子。

“什么见鬼的天气，寒气直往脖子里头钻！

浑身像浸水一样，待会儿若不烤下火，这手脚都僵了！”

洛公子有意插一支旗进去，做起一个新的商行，打通辽东数府……这样的魄力，实在让我家老爷钦佩不已！”

那掌柜的也不遮掩，只是笑道：

“客官好眼力，这确是真品，专用来给贵客煮茶。”

待到镖车抵达客栈门前，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抱着一卷毯子就地铺开。

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还请尽管吩咐。”

“呵呵，想来那罗大郎生意做得愈发大，瞧不起蒲安集的蚊子肉，竟开始赶人了！

“小病已，伱瞧我刚才的样子，有几分纪九郎的气度？”

客栈掌柜也不恼怒，拱手作揖说了一番客气话。

洛某索性在此逗留个三四日，顺便见识一下享誉安州的蒲安鬼市！”

这些衣食住行的奢华用度，好似流水送入客栈的上房。

年长的牙郎面带担忧之色，蒲安集就一座前后两进的客栈。

年长的牙郎感叹道。

尤其赶腊月集的时候，方圆百里的各座庄子，那些行商、货郎、牙行、马贩子都会汇聚于此。

换作平日里倒还好，这阵子春雨连绵，几条溪流暴涨，使得道路泥泞。

再者，插旗靖州，打通辽东，新建商行……这种听上去就了不得的大买卖！

此言一出，引来轰然大笑。

比如拿半斤谷子换八九捆干柴，两袋豆子换几块豆腐，诸如此类。

以后再动心思，就算提着猪头肉，也都难找庙门！

“那小的就不打搅洛公子用膳了。

几个戴着帷帽面纱的年轻女子施施然飘出，踩在洗刷干净的地毯上。

尤其是涉及货运、盐铁等事，必须有加盖关防大印的文簿，用以登记客商住所姓名，送报衙门，步骤繁多。

手底下不够硬，碰到那些盗墓掘坟发死人财的狠角色，早就被连皮带骨吞掉了！”

若非他早年做过当铺的掌眼，也难以认出。

随后，帘布掀开，露出一张俊俏白脸，正是与纪渊同时离京的洛与贞。

几次进去寻求合作皆是碰壁！

“跟纪先生不太像，纪先生的话会更平淡，但语气会更凌厉。

年长的牙郎犯着嘀咕，却听到一阵儿马铃铛响。

倘若要寻个得力的帮手，踏进靖州城，镇住那些动辄斗擂的江湖人。

所以，樵夫、炭工往往都在县城附近寻一处宽敞地方，同熟识的邻里乡亲买卖交换。

景朝治下，牙行分为官、私两种。

他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做派，正是从纪渊那里学来。

紧接着，这个年长牙郎又看到一众趟子手用绸缎帕子捧着各色物什。

“纪先生也快到安州，洛哥哥你若等上几日，应该就能相会。”

小病已吃下两大碗，抹了抹嘴巴道。

“但愿吧，谁知道他又会撞到什么麻烦，纪兄这人时常招灾，但偏生都有惊无险。”

洛与贞眯起眼睛，打趣道：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瘟神，还是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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