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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4)

布兰迪说:“中国经济确实发展很快,中国威胁论的声音也在升温。”

叶子农说:“中国和苏联,你拿哪个去证明社会主义?

如果你认为改革开放的中国已经不是社会主义了,而美国和中共认为它是社会主义,那又是谁错了呢”

布兰迪语塞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叶子农说:“你就是刀架脖子我也不能说我的看法是对的,只能是以我的认识能力所能认识的。

我没去影响谁,怎么错都是我自己揣着,不妨碍别人。

现在是你要让我输出你的价值观,我只是不想说违心的话,我们谁都不是道德棺模,可人的那点诚实总还得要吧。”

布兰迪不知是坐累了还是情绪的问题,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又坐回原处,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说:“其实,你直接说人民会更诚实一些,不必惹不起人民就拿众生这个词修饰,你让我觉得你这是精英主义的藐视人民。”

叶子农说:“惹不起人民,众生就惹得起了?

众生泛指一切生命,在认识范畴里特指迷界群体,是一个与觉者相对应的词。

用人民,你把人民里的觉者往哪儿搁?

官员就一定是觉者吗?

平民就一定无明吗?

学术讲实事求是,不讲爱憎。”

布兰迪说:“那你就是觉者了?”

叶子农说:“觉者与众生是社会研究对象的泛指,既有你觉的就必有你惑的,明白了这个不一定明白那个,人人都有所觉有所不觉,不做具体指。”布兰迪沉默了一下说:“你连自己的对错都不介意,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了。

如果一个人不能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却还要坚持,这也是实事求是的学术精神吗”

叶子农说:“不是坚持,是没有意义。

这种讨论是必须要从定义概念开始的,否则你理解的社会主义是公有制,我理解的社会主义是社会化经济一个名称两样东西,永远论不出个所以然。

这题目仅定义概念就少不了一通争论,推理论证又是一通长篇大论,如果你驳不倒我你不能让我违心吧?

如果你驳倒了我说明你的认识比我透彻,你还需要我吗?

无论什么结论结果都是一样的,明知地里没土豆你还刨这个坑吗?”

布兰迪点点头,看着那堆豆子说:“是的,不管连出什么都是真实的、有根据的。

出离立场的观点,无非是指公正、客观,但是哪个立场不认为自己是公正、客观的呢?

那就不会有结论了,最多就是立场之间的交换看法。”叶子农说:“所以,有那工夫还不如找个餐馆我请你吃大餐呢。”

布兰迪说:“按你这个说法,这世上就没真理了。”

叶子农到卫生间摘下挂在墙上的镜子,回来将镜子竖在豆子旁边,说:“它就是,它照到什么是什么,它没立场,没好恶。

其实客观也是一场,也未必是真相,客观只表示没有利害关系,不表示没有好恶,也不表示有如实观照的能力。”

布兰迪质问道:“凭什么你就是镜子,别人就是立场?”

叶子农把镜子放到一边,说:“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是镜子,因果律是镜子,辨别、证明的逻辑和实践是镜子。

其实真理也不是,是的就不叫真理了,叫定律。

出离立场不一定是真理,但一定是不被立场接受的,没受众就没钱赚,这就是硬道理。

这种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瞄一眼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布兰迪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收起了《意向书》,淡淡地说:“你那么喜欢吃吗”

叶子农笑着说:“我就知道吃,没别的。”

布兰迪笑笑,说:“好吧,那我们就去吃。

现在时间还早,总不能就这样坐着一句话不说吧?

还是这个话题,我们不为什么了,就像老朋友闲聊一样说说话,可以吗?”

叶子农说:“你这就是为刨坑而刨坑了。”

布兰迪说:“我诚意而来,至少要知道我握了一只什么手。”

叶子农拿起镜子去卫生间,把镜子挂回原来的位置,回到客厅将茶几上的豆子推到一边腾出一片地方,这样茶缸、烟缸、茶杯就摆放得从容了,不像刚才见缝插针那样无序。

做完了这些他也点上一支烟,说:“你要愿意,那就刨吧。”

房间里的气氛悄然发生着变化,已经不再那么生硬了。

布兰迪喝了一茶,说:“本来我不想这么早跟你讨论敏感问题,虽然我不是这个问题的专家,但是提点质疑还是可以的。

只是……你毕竟持中国护照,讨论敏感问题不可避免会涉及中国的制度和现实。

我想,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中国人愿意面对的窘境。”

叶子农笑了,说:“你不是说了嘛,我孤身在外,又没有家人受牵连的顾虑,共产党能把我怎么样?

我对共产主义的怀疑不是从红领巾开始的,是从骂共产党开始的,因为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我成了狗崽子,那种街头挨饿的滋味你试一下就知道能激发出什么了。

但是,一部《共产主义运动史》不是我拿一块个人伤疤就能覆盖的。

中国有什么不能谈的?

不就是专制、暴政这些词嘛,说理就行,我不赞成闭着眼睛骂街。”

布兰迪说:“是的,我也不赞成骂街。

那你就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可以违心,你能论证共产主义的失败吗?”

叶子农说:“如果共产主义是神话天堂,不用违心它也是荒谬的。

马克思不是神,不是思想探索的终结者,人类就是批判地认识前人的东西才得以进步,凭什么到了马克思这儿就批不得了呢?

比如公有制,没了私的公有制还怎么公呢?

你这个公往哪儿待着呢?

矛和盾是本一的事物,有谁还能扔了一个揣着一个?

比如阶级斗争,如果人类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那就否定了阶级斗争之外的一切社会矛盾,怎么可能呢?

大锅饭一样让工人队伍里有怨言,宫廷里的权力之争一样杀得你死我活,每个元素都对历史演化产生着影响布兰迪一笑说:“嗯,这就是我想要的思路。”

叶子农说:“什么叫批判?

就是有甄别的有判断的意见。

你要求的路子是批判吗?

是只批不判,一判就没钱赚了。

你说:是不是欧洲人民和中国人民都错了,就你是对的?

人民是无关对错的,人民不受问责,不属于对错的判断。

人民的利益更没有对错的判断,只属于可能程度的判断。

人民知道社会主义这个名称与人民知道社会主义的本质不是一回事,人类对社会规律的认识是复杂的渐进过程,不是谁一刀下去分成对错两半就算完事了。

探索社会规律马克思不是唯一的,马克思的认识方法也不是唯一的,马克思是站在他那个时代条件下可能的认识,用神或终结者的要求去评价马克思,可以肯定不是科学态度。

马克思的话不是句句是真理,《共产党宣言》就一再修正,1多年的实践也在不断认识和修正,评价马克思主义如果不去关注它最核心的东西,而是以直取文字的方式去评价,那就只能是不同立场的各取所需,马克思主义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各自的立场需要什么。”

布兰迪说:“这算不算文字游戏呢”

叶子农说:“如果不讲逻辑了,那剩下的就只能是文字游戏。”

布兰迪说:“那你认为什么是共产主义”

叶子农说:“不用每句话前面都加个我认为吧,我还有可能不是我认为吗”

布兰迪说:“不必。”

叶子农说:“一句话,世界经济有机一体就是人类共产,阐述这个演化原理的理论就是共产主义。

共产主义一词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拯救、许诺的色彩,人们出于美好的愿望把共产主义神化了。

共产主义不是消灭穷人、富人,不是天堂,不是物质和道德指标,是经济学的概念,是经济形态的描述,它既是经济规律的产物,就一定不是人可以奋斗来的,也就不可能是哪个阶级获得解放的理论武器。

最通俗的理解,地球东边经济危机,地球西边碗里就少了一块肉,这就是共产主义。”

布兰迪思索了片刻,说:“如果按这个说法,那现在就是共产主义了,一次石油危机就足以让全世界的碗里少了一块肉。”

叶子农说:“碗里少了一块肉,经济结构就会调整,有所淘汰,有所催生。

碗里连饭粒都没有的就会闹事,只要我挨饿你就别想活踏实了,社会就会朝更稳定的结构整合。

共产其实是一个很平常的词,可以是几个人合伙的共产,可以是企业联合、兼并的共产,可以是地域与地域或国家与国家合作的共产。

地域性的社会化经济,你可以叫它社会主义。

发展到全球结构的人类大经济,就是全球经济高度依存、高度一体化,这种经济形态给它起个名字就叫共产主义。

人类各个角落的经济会因不同条件呈现不同形态,但不管什么形态,其本质都是朝着社会化和全球化的方向演化,它不管你什么政党、主义,那是经济规律,是由生产力发展要求决定的,是人类趋利的本能。”布兰迪说:“社会化经济就是市场经济,只是叫法不同。

如果地域性的市场经济都可以叫社会主义,那市场经济国家都是社会主义了?”

叶子农没有直接回答布兰迪的问题,而是问:“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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