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病(4/5)
只因他实在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无论这“画眉鸟”的行事多么诡秘难测,总算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帮助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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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正在发呆。
只听身后有人干咳一声,笑道:“关夫子华容道上,也曾放过曹孟德一马,楚香帅今日此举,已足可和昔日的关夫子前后辉映了。”
那老头子原来也一直留在那里没有走。
楚留香转身一揖,苦笑道:“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原来是‘万里独行’戴老爷子,难怪方才轻轻一托,在下就觉得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在下当真失敬得很。”
戴独行道:“不敢不敢。”
楚留香忍不住道:“但前辈又怎会……怎会……”
戴独行道:“你是想问我。
要饭的怎会改行卖起馄饨面来了,是么?”
楚留香也笑了。
道:“在下实在有些奇怪。”
戴独行叹道:“本帮弟子鹑衣结发,为的本是隐入红尘,做事也较方便些,谁知近年来情势竟变了,江湖中人见到要饭的,反而觉得分外扎眼,是以现在以要饭的姿态行走江湖,非但得不到方便,反而会惹麻烦。”
楚留香道:“不错,久闻前辈嫉恶如仇,最喜欢打抱不平,是以常年游踪不定,甚至远去穷荒,就为的是要看一看人间有什么不平之事,假如有人能看得出前辈的身份,前辈只怕就连一件不平之事也看不到了。”
他笑着接道:“因为有胆子敢在‘万里独行’眼前做坏事的人,天下还没有几个,方才那画眉鸟若知道卖馄饨面的就是‘万里独行’,只怕也早已溜之大吉。”
戴独行微微一笑,又叹息着道:“老朽远游南荒归来,便听得本帮所发生的不幸之事,若非楚香帅仗义援手,本帮数十年的声名便难免要毁在那叛徒手中。
楚留香笑道:“在下也正和前辈一样,是天生好管闲事的脾气。”
戴独行含笑道:“好啊!
真希望江湖上多几个能像楚香帅这样爱管闲事儿的人啊!
方才乍一看还没看出是风/流倜傥的楚香帅,还是那‘画眉鸟’说的……真是老眼昏花了!
唉!”
“前辈无须自责!”,楚留香看了一眼自己的狼狈样,苦笑着摇头,目光闪动,忽然问道:“前辈久走江湖,可曾听说过‘画眉鸟’的来历么?”
戴独行道:“这也正是老朽觉得奇怪之处,看那画眉鸟的轻功,虽不能与你楚香帅相提并论,但在江湖中,已可说是一等一的身手,本应在武林中享有大名,但“画眉鸟”这名字,老朽偏偏又从未听说过。”
楚留香皱起了眉,道:“这人难道只是个初出道的人物?
但看他行事之老辣周到,却又绝不像是个雏儿呀!”
戴独行道:“依老朽看来,此人只怕是个久已成名的江湖老手改扮的。
‘画眉鸟’这三个字,只不过是他的化名,而且此人说不定还是楚香帅的相识,是以才不愿被楚香帅看到他的本来面目。”
楚留香道:“我也早已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逼他将蒙面的黑巾掀起来,但我却又实在想不出我的朋友中有这么一个人。”
戴独行道:“还有一点,老朽也觉得很奇怪!”
楚留香道:“噢!”
戴独行道:“此人既无害楚香帅之意,为何要引出香水来追他呢?”
楚留香眼睛转了转,笑道:“小把戏!
调虎离山之计而已!”
戴独行没听懂。
微微蹙眉,道:“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楚留香笑得更欢畅了,道:“他们却是忘了,我楚留香最多算是一只病猫!
可在那客栈当中……却是有一只真正的猛虎哦!
也罢!
这一晚上,也应该会有所收获的!”
戴独行被楚留香笑的莫名其妙,却见楚留香抱拳拱手,施了一礼便飞也似的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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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窗子没有关。
猫已死了,一阵寒风卷入了窗户,卷起了桌上的纸条,吹熄了灯。
这屋子有灯光时已是那么黯淡凄凉。
此刻骤然黑暗下来,就更显得说不出的悲惨萧索。
邻院隐约有歌声传来。
唱的仿佛是李后主的词曲。
作客异乡,投宿逆旅,在这冷清清的雨夜里,喝一杯淡淡的竹叶青,听听抱琵琶的歌妓唱两曲动人的小调,本是人生难得几回享受。
可是她们为什么偏偏要唱李后主的词呢?
难道这些人前强笑。
背人弹泪的女孩子,要将心里的哀怨,藉这亡国之主的凄婉之词唱出来么?
韩文就和桌上的死猫一样,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他此刻的遭遇,是否也和那绝世才人,末路王孙有几分相似呢?
就在这时,突有一条人影掠到窗前。
这人也穿着一件极紧身的黑衣,脸上也有黑巾蒙面,行动之间。
就如狸猫般轻捷无声。
他背上以十字带绑着个剑鞘,长剑却早已抽了出来。
隐在肘后,一反手,剑锋便可取人咽喉。
但他并没有掠入窗户,只是伏在窗下,静静倾听。
只听韩文的呼吸声有时微弱,有时沉重,微弱时如游丝将断,沉重时却又有如牛喘。
这黑衣人听了半晌,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里,露出满意之色,他已听出韩文的病势非但没减轻,反而更重了。
但他还是没有急着掠入窗户,先在窗外伸臂作势,“唰”的刺出一剑,长剑劈空,风声刺耳。
若在平时,韩文必定早已警觉。
但现在,他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黑衣人这才长身而起,他身材看来比方才那黑衣人“画眉鸟”高得多,也壮得多,但轻功却似差了一筹。
所以他特别谨慎,分外小心,并没有一掠而入,却用手一按窗台,借着这一按之力窜了进去。
屋子里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黑衣人宛如已和黑暗融为一体,就算站在窗外,也瞧不见他的身形。
他站在黑暗中又静静等了半晌,床上的韩文呼吸还是极不规则,甚至已可说是奄奄一息。
黑衣人这才一步步向床前走了过去。
他脚步极轻、极稳,可是外面的路很湿,他鞋底也难免沾上了水,走了两步,忽然发出“吱”的一响。
这声音虽然极轻微,但在此时此地听起来,却实在比生了锈的刀剑摩擦还要刺耳得多。
韩文似乎被惊醒,竟在床上动了动。
黑衣人整个人都冻结住了,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韩文却只不过翻了个身,反而面朝着墙。
黑衣人暗中松了口气,又等了半晌,忽然一个箭步窜到床前。
他掌中剑已毒蛇般,向韩文刺了出去。
这一剑毒如蛇蝎,快如闪电,而且直取韩文的要害,显见得此人实在是杀人的老手。
只听“噗”的一声,雪亮的剑锋已直刺而入──但却不是刺入韩文的身子,而是刺入一个枕头中。
原来就在方才那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奄奄一息的韩文忽然一个翻身,以枕头迎上了长剑。
黑衣人大惊,拔剑,拔不出,就想逃。
他应变已不能算不快,怎奈韩文却比他更快,他还没有来得及撒手,韩文已扣住了他的手腕。
黑衣人左手立掌如刀,反向韩文腕子上斩下。
谁知韩文忽然将他的右手往前一拉,他这一掌就斩在自己的手臂上,疼得忍不住哼出声来。
这时,韩文的左掌已到了他的胁下,轻轻一切,他半边身子立刻都发了麻,连动都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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