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一身飞鱼服，手中还提着绣春刀，这样一身打扮十分惹眼，都不用他主动避让，一路上但凡见到他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没醉的早早让开前路，醉了的也被惊得酒醒大半。

天启七年，魏忠贤权倾朝野，阉党势大，连带着锦衣卫也比从前更加恐怖，但凡被抓住了口舌把柄，上至公卿官员，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被请去北镇抚司衙门走上一遭，一旦入了诏狱那可就基本上是有去无回了。

锦衣卫虽然是人人害怕，但却也是人人唾弃。

当面或许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却是少不了冷嘲热讽，诋毁谩骂。

张晋刚走进前厅，就看到教坊司的老鸨周妈妈笑眯眯地站在大堂中迎来送往，他上前去叫了对方一声。

周妈妈扭头一看是他，便满脸堆笑，带着脂粉香气的手绢扫到他身上：“哟，张大人，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是不是姑娘们招待不周？

如果是，我替你换几个乖巧听话的！”

张晋说道：“听说教坊司新来了一批女乐？”

“对的对的，张大人消息可真是灵通呀！”周妈妈连连点头。

“其中有没有一个叫周妙彤的？”

“周妙彤？

让我想想，对，是有这么一个人，听说是前礼部侍郎的千金，十二三岁入的教坊司，天资聪颖，可惜脾气不好，调教了四五年才送过来。”周妈妈笑眯眯地说道，“张大人要是有兴致，那妙彤的头个客人就是你了，只不过这初红彩嘛，呵呵，稍稍有些贵。”

“给了。”张晋也没问多少，量对方也不敢以高价骗他这个锦衣卫。

周妈妈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好呀！

不愧是张大人，真是爽快人！

不过妙彤初到暖香阁，还有些事情没布置清楚，等过些天她才能见客。

不过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保证您春宵一刻，如梦如幻！”

“行，不过我先去见上她一面总归可以吧？”张晋倒是无所谓。

“见见面当然行，那您想什么时候去见她？”

“就现在。”

“现在？

好咧，那我给您带路。”周妈妈微微有些讶异，但还是领着他往里边走。

教坊司的暖香阁分为内外楼，外楼是包间，多用于喝酒寻欢，内楼是闺房，只用于赏花作乐。

能在内楼有闺房的女乐，无一不是教坊司极力培养的，样貌才艺均是上佳。

当然了，这银两花销也比外楼更高。

张晋跟着周妈妈一路从外楼穿过荷花池塘的七曲桥来到内楼。

这里比起外楼更显雅致清幽，丝竹乐声也不复之前听到的那般庸俗旖旎，喝酒作乐基本都是吟诗作对，而不是嬉笑起哄！

“张大人，这边请，楼上月字甲等房就是妙彤的闺房。”周妈妈殷勤的在前边领路，时不时还跟路上碰到的一些熟客笑谈一两句。

月字号四间房都在二楼靠西面，从东往西分别是风花雪月，楼下则是琴棋书画，每个字号分四等房，一共三十二间闺房。

人虽不多，却个个都是极品女乐，也是教坊司暖香阁最销金的地方，寻欢作乐，过夜留宿均是天价，往来者不是士大夫就是巨商。

第一次见到锦衣卫来内楼，不仅引起了不少寻欢者的嘀咕。

“这帮刽子手也配来这里？

真是玷污了此处的清雅！”

“诗文经书都不曾读过几本，还是滚回前楼去吧！”

“周妈妈，你怎能让这种污秽之人进来，凭空让我等读书人沾了一身的恶臭！

立刻赶他出去，否则我定要让他面上难看！”

“秦公子好胆识！

佩服佩服！”

“秦公子，真乃我辈楷模！

士林之幸！”

那名被称作秦公子的醉酒青年听到四周响起的喝彩声，不由拱手环顾，脸上醉酒的红脸更加得意起来：“诸位，我秦书贤就趁着雅兴，赏这个锦衣卫一杯酒吃吃！”

说罢，他从旁边的陪同的女乐手中拿过酒壶和酒杯，斟满酒后，扬手就往张晋身上泼去。

因为对方一直堵在楼梯正中，周妈妈和张晋都没办法上楼，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发酒疯式的表演。

一个醉鬼，又是提前预告了攻击意图，如果这都能让对方泼中，张晋觉得自己可以那块冻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正当秦公子的手刚扬起，杯中酒水尚未泼出之时，张晋早已经翻身踩在楼梯扶手上，开启【天星手环】的反重力，再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借着惯性力道轻飘飘的飞上了二楼走廊。

潇洒，飘逸。

让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周妈妈，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带路？”张晋虽然懒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醉鬼计较，但是被人当面泼酒却是不能忍，必须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对方当众出丑！

沉吟片刻，他便给那名秦公子和旁边的另一名男同伴用月老红绳技能牵了根红线。

月老红绳：用一根别人看不见的红绳分别系在两个人的手腕上，便可让双方互相产生好感和爱恋，效果持续一分钟，性别不限。

秦公子和那名男同伴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彼此，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爱意，纷纷撇开身边的女乐，跨越台阶走到一起，双手紧握，十指相扣。

“秦兄，我一直有句心里话想对你说……”

“别开口，穆弟，你想说的话，为兄心里都知道。”秦公子轻轻摇头，一副怜爱的表情。

“秦兄……”

“穆弟！”

两人在这边你侬我侬，情深义重，浑然忘我！

却把旁边的围观群众看得一脸懵逼，表情逐渐变得嫌弃鄙夷。

他们两人的陪同女乐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那股“噫~”的恶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想到秦公子和穆公子竟然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难怪他们两个一直形影不离，看来我得远离他们了，要是被我爹知道跟这种人来往，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完了！

昨天秦公子还邀约我去游山玩水，泛舟戏湖，他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这位兄台，我觉得你想多了。

以兄台这副尊荣，相比秦公子口味还没有那么重！”

众人议论纷纷，周妈妈也是目瞪口呆，一副震惊之色。

但她怎么也是混迹教坊司暖香阁多年的风月欢场老人了，什么奇葩的事情没见过。

此时，收起自己脸上过于明显的表情，赶紧低头从两人身边快步走过，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张晋的身边，勉强笑道：“张大人，咱们继续走吧。”

“好。”张晋淡淡一笑，将目光从秦、穆二人身上收回。

现在尴尬的是众人，等到一分钟的技能效果过去后，尴尬的可就是他们了！

在周妈妈的带领下，张晋很快就来到了月字号甲等房门前，抬眼看向房门号——月如钩。

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周妈妈，这房门号是暖香阁取的，还是周妙彤自己取的？”

“通常都是女子们自己取的，毕竟都是有才学的人。”周妈妈回答着，抬手敲了敲房门，“妙彤，是我呀，开开门！”

原来是自己取的，那还真是符合对方的那种自艾自怜的性格。

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房间里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是周妈妈吗，我这就过来开门。”

吱呀。

房门打开，露出里边女子的容貌，颜值如何不说，各人有个人的审美，但这身上透露的气质就很不一般，灵秀、清丽，一席红衣也这掩不住那种冷清的感觉。

双眸略微无神，似乎没有了心一样，只剩一具皮囊仍在苟且活着。

“周妈妈，他是……”

“妙彤呀，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锦衣卫的百户张大人。

你有福气了，还没出阁就被张大人点名看上，有张大人当你的靠山，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周妈妈笑眯眯地说道。

张晋扭头对周妈妈说道：“可否让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周妈妈脸上略有些为难，“按照规矩，暖香阁里未出阁的女乐是不能私下见客的……”

张晋摸了摸腰带，取出一定银子递到她面前：“够了吗？”

周妈妈两眼放光，一脸欣喜地接过银锭，嘴上立马改口：“规矩也是人定的，张大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想来是不会对妙彤做出什么坏事，私下里见面说几句话也无妨。”

说到这里，她对周妙彤使了个眼色，“妙彤，好好招待张大人，绝不可怠慢，知道吗！”

“知道了，周妈妈。”周妙彤轻轻点头，暖香阁里可没有她拒绝的份，更何况对方还是锦衣卫，教坊司也不想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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