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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抗旨(1/2)

皇帝心口的一股怒火猛地窜到了天灵盖,烧得理智全无,体内似有一条火龙在咆哮着。

皇帝愤而横臂一扫,就把案头的一半东西都扫在了地上,砰,铛,啪,咚,落地声此起彼伏。

孔副指挥使依旧伏着头,背后的中衣湿了一大片。

“这个顾玦,圣旨不遵,圣谕不理,不忠不义,肆意妄为,朕不好好教训他一下,他真以为朕怕了他不成!”

“来人,传朕的口谕,调五军营的人进京,朕就不信砸不开这宸王府。”

皇帝气得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吼道,吼得倪公公和孔副指挥噤若寒蝉。

“太子殿下。”

外面传来了內侍阴柔的声音,就见一个中等身量的小內侍领着太子顾南谨进来了。

顾南谨的眼神复杂极了,恰好听了这一耳朵,只觉得身心俱疲,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顾南谨刚从驿馆那边回来,因为乌诃迦楼准备回南昊了,他特意去挽留了一番,并再次提议护送其返回南昊,然而,乌诃迦楼此人说话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就把他搪塞了回去。

他本欲再与对方周旋一番,就听到了锦衣卫去宸王府的消息,只好匆匆与乌诃迦楼告辞,赶回宫来。

此时此刻,顾南谨也不知道是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还是无奈他的父皇就是非要为难九皇叔。

无论如何,顾南谨都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事态变得更糟。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对着皇帝行了礼,好声好气地劝道:“父皇,九皇叔无罪无过,您若是随随便便地下令砸了宸王府,这件事就不好收拾了。”

难道父皇现在就要和宸王翻脸不成?



顾南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见太子赶到,孔副指挥使暗暗地松口气。

顾南谨继续劝着:“父皇,今天这件事,说到底宸王府也没做错什么,是锦衣卫先对九皇婶不敬。”

顾南谨冷冷地斜了孔副指挥使一眼。

锦衣卫今天做的事实在是太荒唐了,连堂堂宸王妃都敢调戏!

照他看,父皇应该让母后赏赐九皇婶,以示安抚才是,怎么能火上浇油,反而让锦衣卫带人去宸王府搜查挑衅呢!

九皇叔虽然现在人在京中,但不是无牙的老虎,他依旧是手掌北地军的宸王,背后更有几十万北地军将士。

随意动九皇叔,势必会引来宗室与朝中武将的反弹,可以说,只要九皇叔不谋逆,父皇根本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就是今天父皇真的派五军营的人去了宸王府,结局也肯定讨不了好,反而会让他这大齐天子成为一则笑话。

“……”孔副指挥使才放下一半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身子一僵,心里把那个该死的丁总旗骂了个半死。

汗水自他的额角沿着耳际滴落,可他不敢去擦汗,也不敢反驳太子,只能维持着躬身抱拳的姿态,一动不动。

顾南谨也空理会孔副指挥,绞尽脑汁地劝着皇帝,劝皇帝息事宁人,劝皇帝要有容人之量……

御案后的皇帝目光阴鸷地看着义正言辞的顾南谨,脸色越来越难看。

方才皇帝说传令五军营的人进京,其实只是一时冲动,话出口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但是面子上还是下不来,正在头疼该怎么下这个台阶,结果太子就是这么一通劝谏,听得皇帝觉得越来越刺耳,心火是蹭蹭蹭地往上涨,额角青筋乱跳。

顾玦如此嚣张,一点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放在眼里,可是太子非但不帮着他讨伐顾玦,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顾玦说话,还反过来斥责起他这个父皇来!

朝中那么多武将向着顾玦,连太子与他都不是一条心!

当太子说到“容人之量”时,皇帝怒火一瞬间爆发了,连名带姓地唤太子的名字:“顾南谨!”

这一瞬,皇帝想起了先帝,先帝在世时,也总在他跟前夸顾玦,让他这个做长兄要有容人之量云云,说得好像他多小心眼似的。

过去与现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

皇帝气得五官微微扭曲,全身剧烈颤抖着,那薄薄的肌肤下似有什么要喷薄地爆发出来似的。

“啪!”

皇帝愤然起身,一掌重重地拍在了御案上。

他面色潮红,连双目都血红一片,暴怒地对着顾南谨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太子位上坐久了,想换个位置了?

!”

言下之意是,太子还没资格来教他这个皇帝怎么做事!

顾南谨:“!



!”

皇帝这句话简直就是诛心了。

顾南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忙道:“儿臣不敢!”

孔副指挥使也是一惊,心脏砰砰狂跳,只恨不得原地消失才好。

哎,等回头皇帝与太子和好了,是不是会嫌他看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呢?



“不敢?”皇帝嘲讽地扯了下嘴角,觉得顾南谨不过是在搪塞自己。

他怒火未消,心口犹如波澜汹涌,继续骂道:“你是子,朕是父;你是臣,朕是君,你知不知道何为天地伦常,简直无君无父!”

“顾玦无状,嚣张跋扈,今天朕非要教训教训他。

来人,传朕旨意,给朕砸了宸王府,朕今天非让顾玦知道,谁是这大齐天子!”

皇帝先骂太子,骂完又骂顾玦,觉得今天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顾南谨:“……”

顾南谨欲言又止,眉心紧锁,神色之间掩不住的忧心忡忡,可他同样心知父皇正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他的劝谏……最近父皇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只这御书房的东西最近这一月来就至少摔了四五次了。

顾南谨总觉得皇帝有些不对,也曾旁敲侧击地让太医给皇帝来请平安脉,可是见皇帝觉得自己龙精虎猛,二话不说就拒了。

顾南谨正在为难之际,就在这时,另一个小内侍面色焦急地进来了,见太子跪地,不由怔了怔,但还是走到了御案前,对着皇帝躬身作揖,颤声禀道:“皇上,玄甲营异动……”

御书房内,霎时静了一静。

“……”

“……”

“……”

皇帝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的身子撞到了后方的那把太师椅,发出咯噔的声响,在此刻寂静的御书房里显得分外刺耳。

顾南谨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一方面震惊,另一方面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这九皇叔没比他大两岁,从前他们也曾一起在上书房读过书,对于顾玦的性子,顾南谨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顾玦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会是。

经过这些年战场上的历练,就算他的性格变得内敛了一些,本质也没有变,所以他回京那日就敢撂下有心给他下马威的父皇,甩袖而去。

今春,顾玦回京复命时,足足带回来三万玄甲军,驻扎在京城西郊,为玄甲营。

这三万玄甲军与五军营十几万驻京禁军相比,似乎是小巫见大巫,但是这三万将士是精锐中的精锐,是真正上过战场,亲手杀过敌的,在两军交战中披荆斩棘、浴血沙场走出来的人。

父皇的手里虽有五军营,但是,这些禁军士兵与玄甲军相比,无异于孩童与成人之间的差别,而且,五军营的那些高阶将领有一半去过北地,在九皇叔的手下打过仗、当过差,比如明西扬等人。

如今玄甲营这一动,难保五军营不会因此起哗变。

那么,这件事就真闹大了。

顾南谨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思绪转得飞快。

况且,这件事无论说到哪里去,别人都会觉得是父皇有过在先,是锦衣卫先挑衅了九皇叔,九皇叔只是有自保。

九皇叔返京才短短不到五个月,可是父皇已经下错了一步又一步的棋,看在那些武将眼里,就是父皇对九皇叔的一再打压,那些武将们早已经有所不满了。

有道是,唇亡齿寒。

九皇叔为大齐立下如此不世战功,还要遭天子如此打压,更何况其他人了,让这些武将如何再为大齐去厮杀疆场,这不是寒了武将的心吗?



顾南谨抬眼去看皇帝的脸色,见皇帝面沉如水,心里叹了口气,率先问那小内侍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小内侍本来正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闻言,赶紧回道:“云校尉半个时辰前从宸王府去了玄甲营,一到大营,就号令玄甲军整兵,三万人马集结在演武场,那架势不像练兵,更像是……像是……”

小内侍说不下去,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后面没说的两个字是——

逼宫。

御书房内的气氛更加僵硬,也更加冷凝了。

皇帝气息紊乱,一手扶着御案,喘着粗气,此时此刻,他的喘息声是那么浓重,那么急促。

“顾、玦。”皇帝咬牙切齿地念着顾玦的名字,恨不得将顾玦千刀万剐,骂道,“他是不是要造反?

!”

孔副指挥使还是垂着头,浑身上下的中衣都湿透了,好像从水里被捞起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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