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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礼天祈民康(5)(1/2)

第589章 礼天祈民康(5)

“我倒想看看韩冈能拒绝诏令多少回?”冯京色如严霜,罗列于桌上的珍味一口未动,只见他浮在脸上的笑容内,饱含着怒意:“王安石一顶十几次,看他敢不敢学!”

坐在冯京对面,是他的亲家蔡确。

御史台官经常拜候宰相执政,其实有乖议论。

但两人连亲家都做了,平时见个面,喝个酒,也是符合人情的。

以蔡确之智,当然知道冯京真正的怒意出自于哪里。

不只是因为韩冈——此等官员,论人数,朝中车载斗量。

即便天子再看重,但年岁未免太少,要想侧身二府,至少也要十几年后了——而是因为天子没将冯京这位宰相当做一回事。

他也是宰相,他也是朝堂之中一言九鼎的人物,朝臣在道上见了他,都得立刻避让到一边去。

可天子任用他,却似乎只是因为他是跟新党唱反调的。

开国以来,曾经连中三元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而他冯京可是其中之一!

但异论相搅——天子需要的是异论,而不是冯京冯当世。

若说冯京心中没有一点火气,当然是不可能的,是人都会生气。

偏偏韩绛举荐了韩冈,吕惠卿在沉默了一日之后,也同样上书举荐,天子甚至没有征求冯京、王珪的意见,就为此下诏,征召韩冈为中书都检正。

正好成了点燃冯京心中火气的诱因。

蔡确看得分明,却故作不知,反而笑道:“相公,难道这不是好事嘛……”

“韩冈推拒了中书检正,却只求军器监。

为的什么?

就是为了张载的关学和格物之说。

这尊师重道的名声都出来了,让天子都破例要召见他来劝说。

今日不做中书检正,明日只会升得更快。

待到日后,怕是要比韩稚圭都要快一步入二府。”

孙永尽管只在天子面前说了韩冈的真实心意,但这番奏对当天就传出来了,冯京是为宰相,自然是最先听到的一人。

御史台中的蔡确,与所有的御史一样,耳朵长得如兔子一般,当然也听说了。

不过他没有冯京的怒气:“全则必缺,极则必反。

韩冈进用如此,难得其终啊……”

蔡确其实是在推脱。

宰相在御史面前怒斥一名官员,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蔡确会不明白?

只是他不想迎合冯京的心思罢了。

看着亲家不肯点头,冯京心中又多了一层隐怒。

他始终看韩冈不顺眼。

原因有很多。

王安石的女婿是一条;太过年轻,二十出头就成为朝官也是一条;还有韩冈在流民图一案中的一番话,挡了他半年的时间才得入相当然更是最为重要的一条。

自然,冯京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嫉妒或是愤恨。

甚至在他内心里的想法中,也只是觉得韩冈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登,待到而立之年,便能公辅在望,其日后必然难制,对后世的天子是个巨大的隐患——他是为了大宋着想,才不喜欢韩冈。

“韩冈虽薄有微功,但其进用过速。

甫及弱冠,便已为右正言、集贤校理。

不日将及直阁、侍制、学士,以至于宰辅。

陛下千秋万岁之后,可有能制之者?”

蔡确暗暗叹了一口气。

冯京的这番话,肯定是很有道理的。

以韩冈眼下就拥有的官品和地位,再有个十年二十年,他升任宰执至少有七八成的可能。

而等赵顼死后,到了下一任皇帝登基时,能压得住他的可就不多了。

皇帝长命的不多,能活过花甲之龄的,十个之中也不一定有一个。

大宋开国以来,更是一个都没有。

太祖五十,太宗五十九,真宗五十五,仁宗五十四,而英宗更是只有三十八。

六十岁仿佛一个魔咒,连续五任天子都没有跨过去。

而臣子长寿的则很多,六七十岁依然身体硬朗的,朝中比比皆是。

冯京都五十多岁了,照样康健如旧日。

更别说有名的张三影【张先】,已经七十多岁了,可前两天随着新的词作传到京城,又听说他新纳了一房小妾。

韩冈——蔡确见过多次,想必冯京也见过。

身强体健,不让武夫,甚至据说他能开石五硬弓。

又是传说中的药王弟子,不说他医术有多高,但如何保养肯定是有一手的。

而赵顼则是一幅病弱态,身体一直都不算好,几乎每年都要病上一回。

要比起寿数,韩冈压倒赵顼的机会,远远过之。

但这话冯京能在天子面前说吗?

能当着面说赵顼活不过韩冈?

这个话,如果有人敢对天子说,而不是私下里抱怨。

那只会是包拯,不会是冯京。

蔡确很头疼,他可以跟宰相为敌,因为上面还有一个皇帝。

要违逆天子的心意当然没问题,这是表现他作为御史的气节的好机会,蔡确不是没有做过,也因此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但高回报的同时,必然有着高风险。

顶撞天子那也是要看时间地点的,万一有一点差错,那可就是鸡飞蛋打。

在蔡确看来,眼下绝不是个恰当的时机。

在韩冈圣眷未消的情况下,蔡确决不愿意明着跟他为敌。

“少年得志,极易骄狂。

如杨亿、胡旦之辈,少年成名,后事难终。”蔡确勉力顶着冯京的不快,“以蔡确愚见,还不如多说他的好话,极力举荐,以重任委之,便可坐观其自败。”

这算是什么主意!

冯京阴沉着脸,指出了蔡确话中的破绽:“别忘了,少年成名的还有晏元献在!”

十四岁被赐进士的晏殊,最后官至宰相。

仁宗朝时有名的富贵相公,太平宰相。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等从平淡中隐透着富贵的词作,即便至宝丹王珪的堆金砌玉,也难以与之相比。

他任官的闲适,即便是现在,也是让绝大多数官员深深羡慕的。

谁能保证韩冈不是第二个晏殊?

蔡确笑道:“晏同叔乃至诚君子,无事敢隐于天子。

韩冈可是这等人?”

蔡确这一回并不是在敷衍,在他眼中,晏元献的确是有着大智慧的人物,而不是寻常人的小聪明,韩冈聪明外显,很难比得上晏殊。

晏殊之所以被真宗看重,就是因为他的诚实。

以童子科被荐入朝面圣,看到真宗亲自出的诗赋题目之后,晏殊却说他前两日刚刚做过类似的题目,恳请真宗另行出题。

到了在馆阁中任官之后,其他官员都喜欢出外参加宴会,日复一日。

只有晏殊却留在家中读书。

当真宗为太子寻找东宫官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晏殊——只因为他不喜饮宴,堪为太子之师——可晏殊到了朝堂上时,却很老实的说他之所以不参加宴会,是因为没有钱,若有钱,肯定也要去的。

这样的诚实,反而让真宗更为看重。

而且晏殊的这番言辞,又避免了得罪同僚——这叫做智慧,而不是聪明。

晏殊的行为举止,深为蔡确所敬佩。

若有可能,也想学上一学。

而那边的冯京,他既然不喜韩冈,自是不会认为韩冈的人品有多少。

心中有对人有了成见,不论什么地方都能看出奸猾狡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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