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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白日见烽火(2)(2/3)

谢骛清回房间,会议桌已被收拾干净。

短暂的放松后,是彻夜的会议。

从下午电梯分开,他就如此忙,收南方和北京来的电报,讨论军务,回电。

收北京的密报,讨论北京谈判的意图。

私下还见了天津的几国公使,后来等他送走人,就够时间洗把脸,立刻打电话约她见了一面。

林骁知他方才没吃几口,必然饿着,很快端来一碗放了少许盐的清汤面。

谢骛清用筷子搅着手工面,把阳台门打开半扇。

外头的天像夜里的海河,黑里透着青,月倒是亮。

***

隔天早上,何未五点便睡醒了,隔着阳台玻璃望隔壁一眼,还能见灯光。

那个时间,天上云雾稀薄,月照的天是青色的。

让她想起在南洋进的一个四壁渗水的洞穴,油灯的光照到壁上,也是这种样子,渗着水的青。

想到谢骛清也曾在南洋住过,那段南洋读书的日子对她来说有了不同的意义。

谢骛清已离开了饭店,留了一个年轻副官送她。

她临行前改了主意,难得见一次,还是想留在天津等他,至少在同城两人还能打电话。

她前两日办公事,请了何家在天津办事处的负责人过来,一起和账房先生核对年末账目,定下明年的运营细则。

最后两日,便留了电话号码给他的副官,到九叔家住去了。

全家上下除了二叔,只有九叔和七姑姑疼她。

她有空时,都会尽量去看九叔。

天津因发展得早,有着北方最大的出海码头,还有不少租界和公使,汇聚了不少政要名流。

在此地的有前清的王公侯爵,有等着入京的大军阀,还有失去势力被赶出来的军阀和要员。

去年前清的帝后被赶出北京后,也搬到了天津。

九叔分家后得了一个花园洋房,索性搬过来,远离何家人。

他自幼不能走路,双腿残疾,娶了一妻一妾,全是从烟花地赎身回来的。

他平日虽不大出门,但因母亲是何家最有地位的一房,不少人要上赶着结交他,虽无硬拳头,却朋友多消息多。

“未未啊,你是不是有事想问?”九叔努努嘴,让她给自己点烟。

何未给他点上金花,笑着问:“你不是喜欢飞艇吗?”

九叔叹气:“你九婶婶不喜欢飞艇那个味道。”

她笑。

“问吧。”九叔挽起衬衫袖子。

“两边的和谈如何了?”她直接问。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九叔明知故问,“和谈不就是个幌子。”

“好奇。”她随便搪塞。

九叔笑道:“人家大军阀白花花的银子扔出去了,打了一场大胜仗之后要什么,当然要更高的回报。

人家不傻,怎会把好处让给北上谈判的人?”

“我知道……”她苦笑,“我也不傻。”

谢骛清也不傻。

他们都知道只有一线希望,还是来了。

“好吧,我给你讲讲,”九叔捻着一串佛珠子,慢慢地说,“北上的人怕要失望了。

他们这次北上,提出一个重要主张就是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这一点引起各国强烈反对。

他们到上海就被英法言论攻击了,一路上都不好过。”

何未紧张问:“军阀们如何说?”

“自然是安抚各国,保障各国在华的利益。”九叔冷笑。

何未心里难过:“我以为,至少在废除不平等条约上……大家该有一样的想法。”

九叔摇头:“想升官发财的和想救国救民的从骨子里就不同,怎么可能谈到一起去。

他们这次北上要见两拨奉系的人,一个在天津,一个在北京。

在天津这个已经给了他们下马威,见面时就晾他们在宅邸等了许久,北京的那个,早就明着暗着表示不想见他们了。”

她听得心疼。

他好像每次北上都像展翅鹰被人折了羽翼,从无顺遂的时候。

婶婶们从估衣街回来,他们便不说了。

两个婶婶神秘兮兮地一边一个搂着她上楼。

一个夸她眼光好,非要让她挑绸缎,一个让她给自己翻译外文的时装杂志。

何未和这两个婶婶关系好,常拿来一些外文的时装杂志给她们看,她们爱美,反而成了学英文的驱动力,为了读懂便请了个留洋回来的女孩子做家教,每周来,都照着时装杂志让人教。

何未正摸着绸缎,大婶婶忽而将下巴往她肩上搁:“其实你叔叔早知道你和谁好了,他就是不说。”小婶婶咬着核桃道:“他就是外出不方便,不然早过去瞧未来的侄女婿了。”

何未不做声,假装挑绸缎。

“你不做声的话,那就不告诉你谁来了。”大婶婶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她一怔。

小婶婶喀吧一声咬碎了南方运过来的小核桃:“我们刚回来时,见洋房外停着几辆车,四周还全是穿军装的,以为是驻扎在天津的军队。

管家还说车停了四小时了,多吓人啊,我就叫他们过去问是不是走错门了。”

大婶婶说:“谁知道人家可客气了,说没错的,就是在等何二小姐。”

谢骛清?

难怪两人装神秘,就是故意拉她上楼的。

何未不再管她们得逞的笑声,步子赶着步子下楼,往前厅去。

没进前厅便瞧见谢骛清的侧脸。

军帽和手套都在副官手里,而他本人则坐在高背红木椅里,接过一个丫鬟递过去的白瓷茶杯。

九叔笑着瞧他:“前两年你途经天津,没见成,今日终是见到了。”

谢骛清礼貌道:“上回听人说到了九先生,可惜那时行程紧,来不及过来拜访。

见谅。”

九叔笑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就不摆长辈的架子了。”

谢骛清微微而笑,没说话。

……他比你看着年轻多了。

何未想。

不过不得不承认,两个男人确实年纪差不多。

如此想他结婚真是晚,家里人都不着急。

也不知见过多少的媒人。

“你同我有缘,我是知卿,你是误卿,都逃不开卿卿佳人这一道坎,”九叔何知卿揶揄他,随即叹口气,“不知谢公子可记得天津的魏家三小姐?”

谢骛清倒没避讳:“有些印象。”

九叔瞧着远处何未的裙角影子:“她那天和你一见如故,托了一位贵人说媒,想同你结秦晋之好。

这事可有过?”

谢骛清没否认:“有过。”

九叔轻轻“哦”了声:“这魏小姐来头不小的,却爱你爱得不可救药,说从小听你的战功,崇拜你。

那年她听说你心有未未,还想约未未见一面,筹谋着一同嫁你。”

还有这事?

何未偷听着。

“未未啊在这方面迟钝得很,怕她见了要以为自己拆散了你和人家魏小姐。

你该谢谢我,帮你挡回去了。”

……谁迟钝了。

谢骛清答:“是要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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