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官之死(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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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李诚中的“好朋友”,韩全诲对李诚中推荐来的张茂安相当信任,张茂安入京之后便受重用,先入印信监,然后很快得到提拔,到了凤翔之后提为印监令,掌天子印绶。
张茂安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但这个位置却极其关键,接触天子的时间甚至比韩全诲还要多,对天子和皇室的了解也非常熟悉。
这个优势平时显现不出来,乱时才得见其机要。
此刻张茂安将所思所想轻轻一点,随即令韩全诲和张居翰目瞪口呆,继而生起拨云雾见青天之感。
三人一通议论,然后立刻开始行动。
韩全诲带上张居翰和张茂安入行在求见天子,小黄门见是韩全诲,连忙躬身引进大门,值守的神策军士犹豫着上前拦阻道:“中尉是否稍待,某去通禀一声。”
却被韩全诲怒目瞪视,厉声道:“咱家面见天子,何时需要通禀?
闪开一旁,休要聒噪!”
神策军士不敢再说,退到一旁,韩全诲等扬长而入。
路上,韩全诲铁青着脸道:“神策宿卫,向掌于中尉之手,往昔之时,哪有此事?
如今连个小卒也敢挡路了,可恨之极!”
张居翰和张茂安都相顾叹息。
天子行在本就不大,穿过两个院子,便来到天子所居的麟德殿。
说是麟德殿,其实不过是三间联排大屋而已。
到了麟德殿前,却听殿内传来一阵琵琶声,伴着琵琶声,有女子唱道:“飘摇且在三峰下,秋风往往堪沾洒。
肠断忆仙,朦胧烟雾中。
思梦时时睡,不语常如醉。
早晚是归期。
穹苍知不知。”却是一曲《菩萨蛮》。
韩全诲等人驻足,默然片刻,张居翰低声问道:“此曲何人所填?”
张茂安答道:“大家所作。”
张居翰哀叹:“此曲不祥,大家已有穷暮之心……”
韩全诲铁青着脸“哼”了一声,也不通禀,带着张居翰和张茂安直接掀帘而入。
却见天子坐于胡凳之上,怀中抱着琵琶。
一宫装妃嫔侍立一旁,眼中犹含泪水,却是昭仪李渐荣。
韩全诲等三人行礼后向天子道:“大家,有密事启奏,请李昭仪出门侍候。”也不等天子发令,自让李渐荣出门。
在门口守着。
天子道:“韩中尉所为何事?
李昭仪身子弱,还请韩中尉替李昭仪加件裘麾。”
韩全诲一边让张茂安去寝室寻了件厚裘出门给李昭仪披上,一边道:“大家,事机不妙了!”
天子这几年来一日三惊,早就已经对所谓“大事不好”、“事机不妙”之类的言语麻木了,听韩全诲来了这么一句,也不过挥了挥手。
道:“中尉就直说了吧,究竟又怎样了?”
韩全诲于是把李茂勋战败,投降宣武的事情说了,天子听后默然片刻,无奈道:“岐王败了,彻底败了……败了也好,败了便可以回长安了……回长安了,就有吃食了。
不用饿肚子了……”
韩全诲冷笑道:“大家想得甚好,可惜事与愿违……”向身后一让,将张居翰指给天子道:“此乃德卿,不知大家可还认得?”
张居翰去卢龙担任监军之时,天子还没有登上皇位,但僖宗朝便已是枢密承旨、太府令,是内廷中有数的大宦官。
天子依稀有些印象,辨认了一会儿,终于认了出来:“这不是张太府么,你怎么来了?
对了。
你是到……”
张居翰拜伏于地,哭道:“大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韩全诲在一旁道:“德卿在卢龙做监军使,奉了燕王之令,来见大家的。”
天子眯着眼睛想了片刻,道:“燕王?
是那个营州都督李诚中罢?
唔,他如今是卢龙节度了……他让你来见吾,有什么事么?
是来致谢的么?
呵呵,这就不必了,又不是吾的功劳,都是韩中尉他们的功劳,谢吾就不必了,呵呵……”
张居翰心中一酸,磕头道:“臣……死罪!”
韩全诲不耐烦道:“德卿,快些说事,时间紧迫,来不及虚礼!”
张居翰深吸了口气,道:“朱氏逆贼,兵围凤翔,此事已天下沸扬。
燕王早已下定铲除奸贼之决心,决意恢复大唐朗朗乾坤,奈何势单力薄,尚无力进击朱贼。
故此命臣前来凤翔,面见大家,商议一个妥善的办法,以存大唐社稷!”
天子呆呆的看着张居翰,良久,眼眶忽然红了,喃喃道:“大唐社稷……大唐社稷…存得了么?
封了那么多王出去,却不见有一个忠心的,吾在凤翔困了那么久,至今也不见一兵一卒……”
韩全诲道:“大家怎么说这般丧气话?
勤王诏书一出,天下响应,晋王已经点起大军,正在晋州和朱贼厮杀,蜀王也已经兵入山南,燕王派了专人,前来扣阙面圣,这不都是忠心么?
大唐天下垂三百年,功德自在人心,怎么就存不下去了?”
张居翰也拼命点头,道:“大家一定要振作,振作啊!”
天子咯咯一笑:“好吧,振作,嘿嘿,燕王让你来,想要说什么?”
张居翰道:“朱贼已在洛阳整修宫室,此事天下皆知,大家若是离开凤翔,必然要被挟持去洛阳,一去洛阳便恐遭祸害。
燕王命臣前来,想要请大家移驾幽州……”
天子皱着眉看向张居翰,又看了看韩全诲,忍不住嗤笑道:“移驾幽州?
吾听了中尉的话,移驾凤翔,结果如何?
就算朱贼不来,岐王就会善待吾了么?
吾颠沛流离十多年,早就看透了,移驾何处不都是一样的么?
再者,怎么移驾幽州?
城里都是凤翔军,城外都是宣武军,你们说说,吾怎么移驾?”
所谓“移驾幽州”,也不过是韩全诲、张居翰、张茂安三人想出来的说辞,这是根本办不到的。
于是张茂安凑了上去,向韩全诲和张居翰道:“陛下确实无法成行,中尉和监军就莫再提了。
不过小臣倒是有个主意,却不知是否可行,还请中尉和监军也帮着琢磨琢磨。”
韩全诲立刻配合道:“快说!”
张茂安道:“朱贼定是要劫持陛下去往洛阳的,这恐怕改变不了。
陛下若是去了洛阳,自然九死一生——小臣言语无状。
还请大家恕罪,因此咱们得想个主意,就算陛下去了洛阳,也能保住大唐社稷,不令朱贼奸谋得逞。”
天子看着张茂安,不置可否。
韩全诲和张居翰都催促他快说,于是张茂安续道:“干脆,趁汴军还没入城,咱们抓紧时间办好这两件事:一,请立太子并监国,大家一旦有难,便请太子身登大宝;二。
请中尉和监军使护着太子悄悄潜离凤翔,前往幽州……如此,就算陛下被朱贼掳到洛阳,也无性命之忧了。
到时候朱贼不得不依仗陛下,哪里还会加害陛下呢?”
韩全诲和张居翰当然早就知道这个主意,张居翰还不太擅长演戏,脸上微微一红,不发一言;韩全诲则装作大喜过望。
向天子叩首:“此计大妙,请大家速速决断!
天子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并且一直觉得眼前的三人是在做戏,但听了这个主意后,也不禁意动,暗自沉吟,细细思索其间的利弊。
想来想去,都觉得无论韩全诲、张居翰和张茂安究竟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这条计策确实是保住自己性命的最好办法。
过了片刻,天子缓缓点头。
韩全诲、张居翰和张茂安大喜。
但天子又犹豫道:“为何不去河东,晋王一向侍吾以忠,且河东军兵威强横,太子去往河东,好歹也有个依仗。”
张居翰立刻道:“万万不可!
晋王虽然忠心,但河东为宣武征伐的一线首要,去岁之时,曾被宣武军围困达半年之久。
且河东与宣武连年大战,早已困乏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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