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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死危机(3/5)

哪个宫女好看,哪个宫女好上手,如数家珍。

田七听得头皮发麻,干脆告诉丁志她昨天冲撞了皇上,被罚打更。

丁志果然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

田七便把昨天的事情对丁志说了,隐去擦鼻涕的环节,只说自己光顾着哭没看到皇上。

丁志再次对她发表了一番同情,又安慰了她一会儿,接着要走。

田七把那包庐山云雾包了一半给丁志,把这师父哄得脸笑成一朵大菊花。

送走了师父,田七也睡不着了,下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早早地吃了晚饭,去更鼓房上值了。

三更时分站在门楼上向四处望,就感觉自己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夜船。

远处挂着灯笼,在夤夜中散发着团团幽光,像是岸边的灯塔,也像是海雾中窥视的眼睛。

田七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是吓的,是冻的。

半夜正是人元气弱的时候,她还站在高处吹冷风。

凉风顺着肚脐灌进肚子里,她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凉水泡了一遍,别提多难受了。

皇城内外,千家万户都睡了,只有倒霉催的如她,才会大半夜地爬上门楼,就为敲几下梆子。

打完这一更,田七仰头望了望天。

繁星漫天,银月如钩。

湛蓝的天空像个倒扣的霁蓝釉大饭碗,碗内沾着星星点点的白饭粒。

她饿了。

夜晚熬夜就容易饿,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可惜出来的时候匆忙,没带吃的。

她想起曾经读到“寒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的诗句,当时觉得妙不可言,现在看来,这个人势必要吃饱饭再去倚楼,否则苦不堪言。

田七叹了口气,摸着肚子下了门楼,回到值房。

回到值房时,看到一个瘦弱的太监正捂着棉被歪着,睡得香甜。

田七气不打一处来,朝他身上踢了两脚,复又坐在他旁边,扯过被子盖住腿。

田七用脑袋轻轻向后磕着墙壁,心想,明儿一定早点来。

也不知道最近的太监们是怎么了,一个个安分守己得很,更鼓房里受处罚的太监只有两个,另有一个负责监督他们。

田七虽紧赶着来,却晚了一步,让另外那人得了先。

先来后到,于是商量好了,他打前半夜,田七打后半夜。

因为白天睡了会儿,所以田七不怎么困,好容易熬到半夜困倦,刚睡着,就被叫醒了:该她打更了。

出门时还迷迷瞪瞪的,等爬上门楼,早就醒了——冻的。

现在打完三更,田七回来也不敢睡。

她跟值班的太监不熟,怕对方不上心准时叫她,倘若睡误了点,又是一宗罪,指不定到时候倒霉成什么样。

得了,熬着吧。

田七怕自己忍不住睡过去,因此困得不行了就去外面转一圈,等困意被冷风吹散再回来,然后接着犯困,然后接着吹冷风……

那个罪受的,甭提了!

好不容易挨到五更过三分,终于下了值,她撒丫子跑回十三所,也没心思吃饭,蒙上被子倒头便睡。

这一睡就睡到下午,醒来时去厨房找了点吃的垫巴,又包了些,带着些零碎和吃食跑去更鼓房等着。

就不信这次你还能比我早!

那人果然还没来,田七有点得意。

和她一块儿被罚的这个人叫王猛,人长得一点也不猛,瘦得跟逃难的灾民似的。

田七一看到他就下意识地想给他点饭吃。

就这么个弱鸡,还敢跟她田大爷抢先,反了他了!

田七提前带了两本话本子,一边看一边等,快上值时把王猛等来了,他也没说什么,坐在田七身边,抄起另一本话本子来看。

田七:“……”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对方如此镇定,她也不好意思小肚鸡肠,看就看吧。

晚上打完自己那通更,她把另外一本话本子也扔给王猛,揣着胳膊猫在一旁想睡会儿。

然而半点困意也无。

她白天睡得太多了。

与她相反,王猛浑身都是困意,走路都眯着眼,一步三摇。

他打完更,怕自己睡着,和田七一样,坐一会儿就出去转一圈。

田七看着感同身受,有几分快意,却更多的是不落忍。

大家同病相怜,真没必要互相踩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一个好心人。

于是她对王猛说道:“我白天睡够了,要不我替你打吧。”

要是有人对田七说这种话,她一定会先怀疑,接着犹豫,继而推辞。

可是眼前这小弱鸡,听到此话,道了声谢,倒头就睡。

一瞬间鼾声就响起来了。

别看人长得不威猛,打呼噜倒是挺威猛,简直像是春雷砸在炕上。

田七几乎能感受到墙壁的轻微震动。

她觉得自己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多说这么一句。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不好意思趁机使坏。

反正也不困,帮忙就帮忙吧,就当日行一善了。

这个时候她压根儿就不会想到,自己这一举动会给自己带来救命的机会。

下了值,田七照例直奔十三所老巢,补眠。

可惜刚睡了没一会儿,就被人拎起来。

她睁眼一看,这人认识,是乾清宫的太监。

御前的太监来她这里做什么?

田七一瞬间有点不妙的预感。

那太监说道:“皇上传你问话,赶紧的吧。”

田七脑子嗡的一声,慢吞吞地下炕穿鞋披衣服,一边从一个小炕箱底下翻出块碎银子塞给他:“劳驾您跑这一趟……皇上怎么想起我来了?”

对方把银子塞回到田七手中:“你见到皇上就知道了,我就是个传话的,别的不清楚。”

田七明白了,不能透露,这事儿应该小不了,且准不是好事儿。

她寻思着,自己在更鼓房没出纰漏,难道是皇上后悔罚得轻了,想再加点?

这可就难办了。

一路惴惴不安地跟着小太监来到乾清宫,田七被盛安怀引到暖阁,对着纪衡跪拜见礼。

纪衡扫了她一眼,就没再搭理她。

一动不如一静,皇上没说话,田七就老老实实地跪着,一言不发。

在紫禁城当了七年的太监,她其实是一个特别懂规矩的人,现在跪着愣是能挺着腰纹丝不动,她也不怕膝盖疼。

纪衡正在看一本书,看到精彩处,不愿被打断,所以一直没理会田七。

田七的目光在四周晃了一圈。

偌大的暖阁没别人,盛安怀候在外面。

龙床很大,明黄色的帐子钩起来,隐约可见上头绣的同色龙纹。

田七十分好奇,这么亮的颜色,皇上晚上能睡踏实吗。

纪衡歪在炕桌前,把一个枕头压在腋下,肩膀靠着桌沿;双腿并拢自然地横在炕上,靴子也没脱下来,鞋帮正好搭在炕沿上。

从田七这个角度来看,他正好是侧躺在她面前。

柔软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他身体的线条,腰部现出一个自然的凹度,腰间挂的一块玉佩垂下来,明黄的穗子铺在炕上。

他的双腿叠在一起向外伸展,看起来修长又笔直。

田七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成语:玉体横陈。

咳咳咳咳咳……这种亵渎圣体的念头让田七颇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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