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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eset的那个下午(1/2)

火车隆隆地驰过,两旁的风景风驰电掣般的倒退。

莫斯科,北京,柏林,香港,纽约,巴格达,无数的景物出现,飘过,消失,模糊。

然后,火车进入一个长长的山间隧道。

前方仿佛有一丝亮光,那是尽头,但无论火车怎么前进却总是可望不可及。

火车在隧道里开了很久,然后一个声音响起,开始很弱,慢慢强起来,还带起无数的回音:

我叫林墨,我叫林墨,我叫林墨,我叫林墨,我叫林墨,我叫林墨……

砰,有异物撞击的声音。

床上的人摇摇头。

砰砰砰,声音更大起来。

然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推门声,脚步声。

床上的人使劲摇摇头,眼前似乎有一道耀眼的白光。

出隧道啦?为什么天空如此明亮,好似有九个太阳?

有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历蓉蓉自语道,“没有烧呀?”。

下一刻,她曲起手指,用指关节使劲的弹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大声道:“起床了,太阳都下山了。”

江之寒睁开眼睛,呆滞的看着床前站着的妇人,呢喃道“我叫…”

历蓉蓉没有听清,凑的更近一些,“说什么呢?”

“我叫……”

历蓉蓉叹息一声道,“睡傻掉了。

你叫江之寒,你老妈叫历蓉蓉,你老爸叫江永文。

有问题吗?”

江之寒小声说:“不是叫江之寒。”

历蓉蓉大恨,忍不住又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装傻是没有用的。

你不叫江之寒我还是你老妈。”走到门口,回头吩咐道:”还有,从明天开始,我起床你就得给我起来。

暑假第一天,让你睡懒觉,你倒好,一睡一整天,醒来不认妈。”说着走出江之寒的房门,去厨房准备晚饭,打开冰箱,又开始念叨,“中饭准备好了也不吃,节约粮食也不是这样个节约法,死小孩儿。”

傻傻的江之寒还躺在床上,一脸迷茫,是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不是江之寒,不是历蓉蓉,叫什么来着?

晚饭时,江之寒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连绵八年或是十年的梦,但内容又都忘记了。

似乎捕捉到什么,却说不上来。

最后是在隧道里来着,他记的很清楚,但那个名字是什么?他绞尽脑汁却再也想不起来。

他甚至能记得那声音的质感,先是柔柔的,然后带一点悲意。

我叫……什么来着?

顺带的,好像自己的正常记忆也有些破碎了。

不是丢失了,只是破碎了,某些时候好像在身体外面看着自己。

“妈,我做一个好长的梦,象没有尽头一样。

好像有好多年那样长,但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历蓉蓉白了儿子一眼,“你睡了比一个对时还多,怕有十六七个小时吧。

梦能不长?”

“妈,不是那样的。

就觉得我好像去了很多地方,看到很多从没看过的东西。

嗯,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江之寒说。

过了一会儿,江之寒又感慨道:“妈,我们家看起来好旧。”

“怎么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你要觉得家里旧,就好好读书,以后挣大钱帮我装个新房子。”历蓉蓉教育儿子说。

“妈,你看起来好年轻。”

历蓉蓉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你没烧啊,是睡疯魔了吗?”

“妈,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江之寒很认真的说。

“儿子,你看起来真的好奇怪。”说完,历蓉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江之寒暑假后就高二了。

一般人多以为之寒是一个老实少话的孩子。

但历蓉蓉真正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不爱出风头,也不是那种成绩顶顶拔尖的小孩,但她一向觉得儿子很聪明,而且在家人和熟悉的朋友面前并不拘束,行为举止不仅有礼貌而且时不时还很有趣。

历蓉蓉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当年读书的时候是成绩拔尖的学生。

可惜一个上山下乡运动,毁掉了上大学的机会。

很早的就顶替父亲进了工厂。

这几十年来,虽然靠自己努力,从车间一线的操作工调到办公室做了文员。

但她既无背景,又无学历,知道自己的事业基本就到此为止,无非是挣份钱养家糊口而已。

象很多同龄人一样,她多多少少也把希望更多的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但好在她性格洒脱,倒并不是严苛的母亲。

江之寒在小学成绩中下,初中中等,到了高一倒是考了个中上,而且还在重点中学。

每到重要考试的时候,譬如小学考初中和初中考高中,江之寒总是能水平挥。

对此她还是很得意的,她的很多朋友半真半假的说客套话,说你儿子是个聪明的,不死读书,所以成绩越读越好,越重要的考试挥越好,上个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以后你就享福了。

别人说的未必是真心,历蓉蓉倒是听进了心里去,对此她是深信不疑的。

“妈,不等爸爸回来一起吃啊?”江之寒问。

历蓉蓉说:“你真是睡糊涂了,你爸昨天说了今天加班,八点半才能回来,叫我们先吃。

我已经给他留菜了。”

江之寒的父亲在很远的郊区上班,每天单程在公车上消耗的时间都要一个半小时。

这个时候在中州这个内地中等城市,要调换个工作非常不容易。

绝大多数企业还是国营的,说起来是铁饭碗,但想要换个不同的铁饭碗却是难上加难。

江永文倒是有一个大学专科的文凭,后来自己边工作边考的函授。

他现在也算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但生性内向,不好与人争,所以升职的机会也不大。

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说江之寒相貌脾气更像父亲,但历蓉蓉并不以为然。

她心底总觉得江之寒骨子里更像自己一些,而且她也希望儿子能够像自己一样更外向,更擅长人际交往。

吃完饭,才不到六点半。

夏日的中州,日落大概在八点左右。

于是江之寒和妈妈打个招呼,说要出去走走。

历蓉蓉说也好,在家睡了一天,应该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其实江之寒就是想找个机会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包括那些记忆的碎片。

并不是说他的记忆消失了,只不过好像有些连接的丝线暂时断掉了。

譬如,妈妈不说父亲加班的事,自己就没想起。

但她一提,江之寒马上就有这个印象,是有这么回事儿。

母亲所在的工厂是一家大型的国营印刷厂,是当年国家进行二线建设的时候就建立的,也有40年左右的历史了。

厂区离江之寒家的生活区不过四五分钟步行的距离。

这个生活区里住的基本都是这个厂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

这个年代,商品房在中州还是极其罕见的存在,绝大多数人都住在企业的分配房或者单身宿舍里面。

江之寒绕着生活区和厂区慢慢走着,他很好奇地看着这些建筑和周围的环境,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一样,或者是需要某种程度的重温来唤起一些旧的记忆。

江之寒家的住宅楼也有10年的历史了,由于缺乏维护和这个工业城市严重的污染,楼的外面已经斑斑驳驳,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主厂门上方中央的厂名是用马赛克砌成的,由于污染腐蚀也掉落了一两块,给人一种衰败的感觉。

在这个夏天的中州,空调也还是稀罕物。

对普通的工人来讲,大概十家也就一两家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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