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发配(下)(1/2)
“我……我……”
张阡抬头看看郭宁的脸色,咽了口唾沫:“节帅,我来找徐参军,咳咳,有事,有事……”
郭宁想到自家还有一堆文书要看,当下摆了摆手:“那你等着吧!
他去监斩,一会儿就回!”
“已经开始杀人了?”张阡失声问道。
郭宁冷笑:“杀人之后,还要抄家,还要传首各司各署,以儆效尤呢!”
张阡惨叫一声,扑在郭宁身前,咚咚地磕头:“节帅饶命啊!”
这动作,反倒把郭宁吓了一跳:“你这厮,又闹了什么事出来?
怎么就要饶命了?”
张阡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喃喃道:“末将,末将治军不严,所辖三处关卡哨所值守兵丁懈怠……可是,可是……”
“啊?”郭宁脸色茫然。
张阡咬了咬牙:“可那无关普通士卒的事,那几名将士都是战场杀敌的好汉子,他们如此松懈,全是我这个都将没有好好督促,没有严格执行军法!
是我的罪过!
节帅若要惩处,砍我的头也行,抄我的家也行,只求饶了那几个士卒!”
这番话说完,他身后几名中尉和牌子头也都跪倒,七嘴八舌道:“无关都将的事,是我们治军不力!”
这几人恳请的时候,张阡继续涕泪交流,跪倒磕头。
节帅府的正堂前头,兼做检阅演武所用,地方开阔,铺着平整青砖。
张阡这几个头咚咚地磕下去,用力很猛,额头顿时肿了,连带着脸上那道刀疤也紫里透红,肿了起来。
张阡和兄长张郊两人,都是河北溃军出身,都随郭宁出生入死,打过硬仗、恶仗。
此前据守海仓镇的时候,张郊所部尽数战死,全没有后退半步。
而张阡接替兄长的职务继续死战,是战后被医官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张阡本来相貌甚是英俊,如今脸上这道狰狞疤,便是在那一战中留下的,当时刀锋再往里一寸,他整张脸都要被劈成两半了。
郭宁见他这副模样,倒有些不落忍,当下止步回来:“徐瑨去监斩,杀的是贪墨土地、压榨百姓的贪官,不是你部那几个小卒。”
“啊?”张阡抹了抹脸,抬起头。
郭宁抬脚虚踢:“这副样子太丑了,伱给我在偏厅等着,等徐瑨回来,再去问他!”
“是,是。”
张阡带着几个部属屁滚尿流去了。
过半个时辰,日头西沉,夜幕降下。
徐瑨回来缴令:“节帅,人已经斩了。
首级先在录事司传过,明日呈到政务司那边,后天携往登州都指挥使司。”
郭宁微微颔首:“录事司的诸位,看过了以后,作何反应?”
“有两人自承失察,甘受严惩,另外,我……”
郭宁举手示意徐瑨不必再说:“怎么惩罚,你看着办,我就不插手了。
记住,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徐瑨心情稍稍放松,深深作揖:“遵命……多谢节帅。”
他这么急急地奔回掖县,就是为了这桩事。
郭宁说到这程度,便是无意太过株连,给了徐瑨戴罪立功的机会。
想来在政务司和登州那边的几位,只要自家晓事,脑袋总归还会留在脖颈上。
正待离去,却听郭宁又问:“张阡又惹了什么麻烦?
我看他着急上火的来找你,就差没在节帅府前跪门。”
徐瑨连忙把今天遇见的情形说了。
郭宁摇了摇头:“此事我有计较了,你去把这厮叫来。”
徐瑨带了张阡来。
张阡又是“噗通”一声在郭宁的桌案前跪倒。
郭宁冷笑一声:“跪得倒是爽利。”
张阡垂首不语。
“你这个都将,是什么情况下当上的,还记得么?”
“禀节帅,末将记得,是在禁闭两日之后。”
“当时我怎么和你说的?”
“节帅要我今后自律,胡话不能乱说,做人不可轻佻。”
“当时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
“你做到了么?”
张阡悉悉索索动了动身子,满脸苦色:“大体,约莫,我觉得,是做到了。”
郭宁用力一拍案几,发出砰然大响:
“做到了?
我在全军申明军纪,为什么唯独你部胆敢不遵?
着甲值守就那么难吗?
我看,便是你这个都将轻佻!
你倒有脸在我面前说,做到了?
你不把军法放在眼里,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你自家答应的事,便如放屁吗?”
这一连串喝骂,顿时让张阡面如土色,连道:“末将不敢!
末将有罪!
确是末将轻佻了,才会治军松懈,请节帅狠狠责罚!”
郭宁冷冷地看着张阡许久。
天色愈来愈暗,后头的仆婢稍稍张望,见徐瑨点了点头,才进来把另外几座油灯点起。
而张阡跪伏于地,不敢起身。
又过了阵,郭宁才稍稍放缓脸色:“你是有功之人,我记得。
你部下该管哨卡的那个中尉,那个牌子头,连带三个老卒,都是久随征战的老人,我也记得。
我也一直乐见你们立功受赏,和我一起图谋大业。
可是,事关军法,却不能轻易纵容。”
说到这里,郭宁问徐瑨:“你沿途所见懈怠的三名正军,按军律当斩,对么?”
“是。”
“我替他们求个情,斩刑且免,换做一百军棍。”
“遵命,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一百军棍也是重刑了,一百下打在脊背,不死也是半残,这辈子都是废人了。
张阡脸色惨淡,膝行两步向前,待要再度求情。
“另外……”郭宁看看张阡:“既然张阡自家说了,罪在他本人治军无方,那就把一百军棍拆开。
张阡本人,该管的中尉和队正,每人替手下士卒承担一半吧。
每人五十军棍,现在就拖出去打。”
“遵命!”
当下倪一带着护卫们入来,如狼似虎拖着张阡出去,三个军官并排趴伏,就在厅堂前头,一五一十地挨了顿痛打。
张阡被提溜回来的时候,已然痛得呲牙咧嘴,身后的军袍都裂开了,更不消说背上皮开肉绽,慢慢地往外渗血。
郭宁却不理他,也不叫医官来。
方才倪一带人打得那一通,听起来噼噼啪啪响,用的全是脆劲,一时痛得涕泪交流,却伤不到筋骨内腑。
对于张阡这种厮杀汉子来说,休养个三五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他稍稍侧身,听徐瑨继续道:“将士们久不征战,有所松懈也是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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